“你該死!”一個稚嫩的聲音悲憤喝道,隨即殿後衝出一個不過四五尺的孩子,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蕭恆遠的身邊,雙手高高持刃,一把將利刃插進蕭恆遠的胸膛。
蕭恆遠四肢盡被傅歡情所傷,根本無力抵抗眼前孩童的奮力一擊,在蕭瑟的驚呼中胸口一痛,有些錯愕地望著眼前這個瘦削單薄又滿眼恨意的孩子:“恆止?你怎麼在這裡……”
蕭恆止似由仇恨鑄成,目光散發著寒意:“你燒死了我母后,我以為你好歹放了我,沒想到你只是利用我……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是惡魔!”
蕭恆遠如墜冰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賈東風不讓傅歡情殺他,甚至透過他背後之人這個他不可能透露的話題引到兄弟鬩牆這個話題……真是用心險惡,最毒婦人心。
哪怕是立於最不利的境地,她也從容不迫抽絲剝繭分析利弊,然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包括敵人,達到她想達到的目的,雖然可能與她的預期有些偏差,但絕對不讓她的敵人佔半分便宜。
蕭恆遠雖然想通了其中關鍵,卻來不及全部說出來揭穿她,只是艱難的,斷斷續續的,用了破損的嗓音低聲道:“恆止,你……聽我……說,我死了,你就是……北魏的……皇帝,北魏……是不可……馴服的……”
渡盡劫波兄弟不在,人死燈滅恩仇消散。
蕭恆止的臉色由最初的憤怒不甘慢慢緩和了下來,悲傷、迷茫在他的臉上交錯,他的神情晦暗不明,眉頭緊鎖。
賈東風扶著四方矮几緩緩從錦墊上立起身,走到蕭恆止的身邊,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學著馮太后的姿勢,輕輕撫著他的腦袋道:“恆止不用怕,你還有我。如今北魏已經沒有了你的敵人,我派人送你回去。”
蕭恆止乖順地依偎在賈東風的懷中,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我終於報仇了……”
“是的,不用再擔心害怕,要殺你的人已經死在你的手裡了。”賈東風的語氣柔和好聽,如山間潺潺溪水涓涓流淌,帶著蠱惑人心的安心,她將蕭恆止攬在懷中,抬眼望向傅歡情,銳利的眼風卻輕輕掃過被眾武將壓在地上,面色淒厲慘白,眼神幽冷似鬼的蕭瑟,繼續柔聲道,“其他該死的人,我會替你除去。”
話音剛落,傅歡情的迎風劍劍光一閃,蕭瑟的咽喉上多了個薄如蟬翼的血痕,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瞪大眼睛,遙遙看著蕭恆遠躺在地上逐漸變冷的身體,朝著蕭恆遠所在的方向伸出雙手,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也在肉眼可見的迅速流逝……終於睜著眼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終於……還是失敗了。
眼見蕭瑟已經殞命,壓在他身上的武將們紛紛起身,揣著惴惴不安的心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鄭葳蕤、聶鋒這些端坐在錦墊上的人,經歷了這一場電光火石般的兇險場面,原本就腿軟得站不起身來,此時才緩緩回過神來,雙腿也隨之恢復了知覺,但望著殿內橫呈著兩具新鮮的屍體,猶自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大殿裡四下皆靜,只有迎風劍的劍槽中血滴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
傅歡情冷然環顧四周,率先跪拜在地,朗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臣武將聞言方才如夢初醒,紛紛出列,一齊跪拜在地,山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小心!”一個水綠色的身影衝到了殿中,在山呼萬歲後的寂靜中猶顯突兀。
傅歡情聞聲立起身,一手按上了劍柄,卻在看清來人長相後微微一笑:“阿衡公主。”然而他的手依然握在劍柄上,保持著蓄勢待發的狀態。
“黎公子?”段衡驚詫地看著眼前這個琅琊竹林一別後就如同消失了一般的男子,踏破鐵鞋無覓處,他竟然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出現了……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她的目光被殿中的兩具屍體鎖住,匆匆掃過蕭瑟的屍首,她終於望向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哪怕如今他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