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沒把他們兩人留下?”
……
此刻,十里外的山林之中忽然炸起一群鴉雀,像是此地山神不經意間引發的一個爆炸般,一時間滿天的黃黑褐各色雜逸,群影交織,而在那片影子之下,正是狼狽不堪正在連連咳血的薛蟠。
他此時衣衫綻裂大半,殘餘部分也滿是枝葉劃開的口子,袒露於外的皺幹肌膚上亦是道道血色斑駁的傷痕,頭上的那頂斗笠早就沒了影子,一頭髒亂的白髮散落不堪,而此時他手掌蓋住的兩頰處,卻不見先前那怪異的突起,顯然是把那兩顆烏黑鐵珠全留在了之前的戰場之上。
“咳咳咳咳……媽的,這小王八羔子還挺會算計!林氏的奔雷一劍還真讓他用出了八九分火候,若不是老子反應快,今天怕不是真在這小泥潭裡翻了車了……”
薛蟠暗自思忖著,這時心氣上湧,又猛地咳出一口血來,心頭不由大怒,強撐著身子站起,憤憤想到:
“不過是讓你佔了我這老頭子一次便宜罷了,宗門之中可還有不少功夫高絕的宗師,為了你一個小子當然不值,但為了盟主的地位嘛,呵呵……且待我回五陰宗稟報,到時候便是你的死——”
“哦?原來竟不是楊先生,而是魔門的一位長老麼?不過倒也無礙,順手除去後,不消半日也還能追上楊先生他們吧?”
一道飄渺無塵,清靈澄淨的聲音,自薛蟠上空遙遙傳來。
……
“楊兄竟還叫來了其他大派的弟子?”
“嗯,我在受到英雄鄉父老發來的訊號後,就先聯絡了一些我說的上話的門派,不過當然,我也是模稜兩可地告知他們這件事,畢竟這些門派也都是有爭盟主之位的意思的,我怎麼可能會把資訊這麼輕易地透露給對手?只讓他們來把水攪渾,我就可以趁機帶你遠遁前往長安了……至於那個薛蟠,想來他們除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此時已是曦光漸炙,偏近正午時分,好在深山之中炎火之氣難侵,又時有嵐風清涼,竟是反而化出幾分寒意,暗暗引得人逐陽之意作祟,加快了向那些難得存留於林間的光照之地行走的步伐。二人並肩而行,王凡這才知道楊暾要在開戰之前便布好了後手,發覺這個男人似乎心中也頗有城府手段,這時楊暾似乎想起了什麼,打著哈哈說道:
“不過自然,雖然我是正統的楊氏後人,但祖父既然沒有直接將這長恨歌交於我手,而是寄託於你家之中,想來可能也對你有什麼期望。若是你改了主意,想把這書冊送與他人,或者到了華嚴寺時想請各路人士齊聚一堂共觀此秘,自然也都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強求。”
王凡笑笑說道:
“楊兄此話便是見外,我自村中出來之前,村中劉老爺便是讓我前去林中與楊兄回合後再去京城,長者請,不敢辭,如此信譽,在下還是要守住的……唉,只是心中念起,卻又不免為那些葬身禍事之中的父老鄉親們悲嗟哀嘆,實在難以釋懷……”
說到最後,王凡聲音變得些許哽咽,忙側過臉去掩面拭淚,卻沒想到這一番話令得一旁的楊暾目瞪口呆,偷偷收回了已經摸到背後劍柄的手,有點尷尬點撓了撓鬍鬚,心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是東西,這才呵呵笑著去攬住王凡的肩膀了。
……
“……這就是當今中原武林魔門長老的實力麼?”
日光傾澈之下,一道頎長執劍的身影立於樹梢之上,只見此人青衣飄搖,綵帶環身,一頭烏黑長髮寫意四瀉,只有一根羊脂白玉簪稍以束之,若非他頷下一簇略顯稀疏的短鬚,單以體態而論竟有幾分陰柔之姿。此人眼眸狹長,鼻翼微挺,丹朱薄唇均沾惹了些許雲霧繚繞的仙氣,又是一雙平長白眉,更有幾分不親紅塵煙火的淡泊清遠之息,全身上下由內而外,皆似是上蒼璞玉雕琢的潔淨造物,若非是有什麼不合之處,也唯有他手執長劍上那一抹殷紅血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