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蕭惟蹭著謝無猗的鬢髮喃喃低語,“還是先養好身子吧。”
幾天後,澤陽的一紙調令率先到達合州。桑琛有失察之罪,鑑於他找回稅糧便功過相抵,著撤去職務回鄉養老,合州刺史一職由原來的長史接任,合州大都督另有派遣。
不日,桑琛和桑子魚從涯河乘船南下,正巧北秋白也要啟程回鄢,蕭惟和謝無猗便一道為眾人送行。
桑子魚抱著阿郎和謝無猗告別,“王妃,我爹沒臉見你們,讓我代他道謝,若不是殿下把找回稅糧的功績歸給他,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無妨,他在合州這些年也不容易。”謝無猗笑著扶上桑子魚的肩,“子魚,你以後怎麼打算?”
“我想收養阿郎,祥子沒地方去,他說和我們一起走,幫忙照顧我爹。”
“幫忙照顧?”謝無猗微微訝異,“你不回鄉嗎?”
“因為關慶元的事,我其實……心裡對我爹有怨氣。”桑子魚垂眸猶豫片刻,很快便又笑道,“我想聽王妃的話,去做點想做的事,也給自己一點調整的時間。聽說大鄢南境有一名陳姓神醫,我打算安置好我爹就去拜會,跟他學點醫術。”
謝無猗的目光在桑子魚臉上逡巡片刻,這個姑娘果然和初識時大不一樣了。如今的她清醒,有主見,不再拘泥於世俗的看法,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上次,謝無猗給了桑子魚一個提議,她便真的去付諸實踐,唯有如此,才算不負蒼天賜予的大好年華。
那樹白梅花不僅恣意綻放,以後還會變成兩樹,三樹,千千萬萬樹。
九州萬方的每一處,都將飄滿醉人的清香。
“王妃,上次你說你……的朋友身患絕症,是什麼病?”桑子魚認真地歪頭看向謝無猗,“如果我有幸見到陳神醫,興許還能向他討教一二呢。”
謝無猗不覺動容。桑子魚估計已經猜到那個“朋友”就是謝無猗本人,才會有此一問。
這個聰明又善良的姑娘啊。
“它叫日月沉。”
謝無猗也不避諱,便把此病的症狀都對桑子魚說了。左右日月沉無解,給她一點希望沒準還能讓她在濟世救人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呢。
桑子魚逐字逐句記好,又深深望了一眼在旁邊和北秋白說話的蕭惟。謝無猗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寬慰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殿下的。”
“比起殿下,我更希望王妃照顧好自己。”剛問完日月沉就說出這樣不吉利的話,好像謝無猗活不到重逢之日一樣,桑子魚頓時紅了臉,忙抱著阿郎快步逃離。
謝無猗勾唇輕笑,還是個小姑娘啊。
她面朝船艙招招手,阿郎鑽出胖乎乎的腦袋,回給她甜甜一笑。日光照在他胸前的銀鎖上,點點光亮晃在臉頰,模糊了他小巧精緻的五官。
這娃娃和謝無猗當日在宮裡見到的小殿下蕭弘有點像,看來是個有福氣的。
謝無猗收回目光,蕭惟和北秋白的交談也接近尾聲。合州事一了,紅鷹的線索斷掉,北秋白也不能再在大俞逗留。二人前面的話謝無猗沒有留意,只聽蕭惟莫名地問了句:
“天下棋盤甚大,棋子眾多,本王能相信你嗎?”
謝無猗陡然提起一口氣,還沒等她想明白話中深意,北秋白早已躬身致禮。
“當然可以。”北秋白眉峰輕挑,轉到謝無猗的方向,滿臉殷勤,“再不濟,本侯有王妃作保,林衡兄大可放心。”
蕭惟臉色頓變,攬過謝無猗的腰沉聲道:
“滾!”
北秋白對蕭惟齜牙咧嘴的反應甚感愉悅,他大笑著揮起竹扇,頭也不回地帶隨從登船啟航,如一團白雲墮入小舟,悠然漂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