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被一頓怒射之後的蒼夷中灰塵云云,籠罩著那副站立在中央的高挑女子,和她腳邊不省人事的左明。
這柳清蓮當真神鬼莫測,實力令人髮指卻不愛打架。她確實不是那種非黑即白的人,為人處世很是奇葩,也比較放縱,當真和九霄之上的閒雲野鶴相差無幾了。
她也確實淡泊名利,眾所周知在柳院士逝世後柳清蓮對白小戮以外的事基本上都擺出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態度。鮮衣怒馬的時候有想過為了金銀權力未雨綢繆,然後一舉達到瓊樓頂端,做個徹頭徹尾的人上人,對白小戮的好奇轉為愛以後,就如同一片茫茫大雪被一滴鮮紅無比的血液滲透,心裡除了他還是他。
到海枯石爛也會一直都是他,記得柳姨說過人活得越久生孩子越難,實在不行現在就把白小戮睡了,省得以後一些不勝其煩的破事找上門來。柳清蓮那時候臉皮薄如蟬翼,面對柳姨似笑非笑的話語只有青春朝氣的羞澀,後來一波三折,也算是得到那個魂牽夢繞的男人了,只是那人比城牆厚得臉皮如今被歲月的利刃削得輕薄若露骨。
床幃之事什麼的還得靠如今自己這個不知廉恥的厚臉皮來讓他慢慢順從。老了終歸老了,就生了兩娃,不過不幸中的萬幸便是白小戮依舊散發著善良的光輝,擺出趾高氣昂的架勢看似事與願違實則溫暖如陽的養了寒萌,因為小不點,又養了端木曉曉。還有個小不點生的小不點,更是讓白小戮對其百般寵愛。
雖不說如同柳院士所想象的子孫滿堂便是良辰美景,但也算是和和睦睦,對後代來說家庭幸福圓滿。
可她如今不僅事與願違的來了,還這般興師動眾。從冷然和白小戮殺人後到現在差不多過了六七個月,左明經不住輿論進入了官方設定的議事廳,差些被揭穿醜惡面目的他藉由落荒而逃,可逃得了初一,逃得過十五?
果不其然,這也過不了幾日,再度的罪惡讓他原形畢露。他原本不用這樣,柳清蓮也想不通,這世上比左女妖嬈佚麗的娼婦多如紅蟻,而且靠點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小錢就可以得到那方面的消遣,為何偏偏是左女。
思來想去,望著他文質彬彬的臉,幾乎抓耳撓腮。
剛才樓上雷厭昊撕心裂肺的嚎叫讓她明白左女出的事定是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渾噩不堪。但依舊想不通,這樣只會讓他早些進局子。
她俯下身去拉起左明的手朝著樓上跑去,很快到那個千瘡百孔的門前,看著牆邊坐著的兩人,看著躺在雷厭昊懷裡睡著了的,卻面如死灰,萬念俱灰的人。蹲下身子輕聲細語道:“好了,沒事兒了。”
剛才的顛簸讓左明醒了過來,眼前的朦朧逐漸清晰,便看到沙包一樣大的拳頭須臾甩了過來。短時眼耳雙失,頭腦暈眩,臉部面目全非,過了一會兒恢復過來,心有餘悸的看著雷厭昊站在自己面前。
欲要開口,來的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反正打不死,那就讓他揍到爽吧。
柳清蓮這樣想著,望向自己懷裡的俏臉女孩兒,心裡七上八下,百感交集。轉而盡數化為憐憫。她的一生都因這個如同帝王將相的家庭一樣變得與眾不同,當真非黑即白。和普通人家灰濛濛的一片不一樣,這些個權衡利弊太讓無辜人受罪。
白小戮那些個渾渾噩噩的日夜經歷的凡間瑣事也讓他有所覺悟,覺悟後便是麻木。許多人人云亦云,對於這些觸碰不了也觸碰不得卻又夜夜幻想的事討論著,然而在這種時候人們偏偏是話語最有文采的時候,有時候字字珠璣,有時候溫暖如夏日長流,白小戮何嘗不是在其中過來的?
他因為老人家的善意的謊言從麻木中脫離,然後一次次上當受騙,看上去就像同一個坑要故意跳上幾次。
世界上這種事太多太多,這也是柳清蓮為什麼不願下山保持著坐山觀虎鬥般的樣子,因為她怕插手以後身先其中,無法自拔。
她不想像白小戮那樣每天傷春悲秋,似乎哪裡的一次悲歡離合,哪裡的一次悲歡離合,都會讓白小戮身臨其境,迫使他想要正義,想要讓那些罪惡走向自己的極端。
柳清蓮則保持風輕雲淡的態度。
可她還是來了。
她沒有因為憐憫而流淚,沒有應為憤怒而劍拔弩張的亂砍亂殺,只是想在此刻,自己胸懷的溫度能傳達給這個女孩。
終於,低沉卻更加彰顯磁性誘人的嗓音說道:“厭昊,別打了,他······”
雷厭昊咬牙切齒,紅腫著眼睛,過了半響才怔怔失落的癱坐在地上,一言未發。
柳清蓮如實說道:“傳言終歸是傳言,將杭州翻天覆地,也不見得能找到他嫂子的屍體,估計,早就灰飛煙滅了,那便沒有實證,如今這個女孩······他最多坐個受個幾十年的牢獄之災。”
雷厭昊失聲痛苦。
他確實心有不甘,但也確實與這個女孩認識不到一週,只是兩人見面便相談甚歡,也算是知己好友,對於知己好友,他有必要這樣痛心疾首,更何況這個知己好友,還是個女孩子。
他埋頭苦訴道:“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