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夕陽如血，將那半邊的天際映照得殷紅。街頭巷尾，寂寥無人，偶有微風拂過路邊樹木，帶動枝條窸窣作響。但見虛空中火燒雲滾滾捲動，捲來的，卻是深冬的清冷，還有肅穆。
蕭玄斕獨自走在前往武館的途中，背後隨著的，是道細長的影子。不多時，他好似輕聲嘆了口氣，澄澈的眸子泛動點點漣漪，那是少有的落寞。
又是一年的深冬，臨近陰曆新年的日子。遙想十幾年前，他和妹妹蕭若雪，最愛的，不過就是母親在除夕那天晚上，端上桌面的一碗熱餃子。
那時候，孩童的思想很簡單，也很單純。誰對他好，他打心底就記住了。曾經，他和妹妹蕭若雪總想著長大後要好好孝敬母親，也為她端一碗熱餃子。
可子欲養而親不待，那一夜，蕭辰帶著血跡迴歸宗門，身旁卻少了蕭母的影子。離開宗門的他們，常常有上頓卻沒下頓，更別提熱餃子了。可那時的蕭辰至少還在身旁，雖說頹廢得沒有了當年的風彩，但那除夕夜多少還有些年味。
可如今...
蕭辰離去，深冬時節還是深冬時節，只可惜物是人非。就算除夕當晚擺著熱餃子在蕭玄斕和蕭若雪面前，也不會有當年的那個味道了...
“怎麼了，還不走？”清悅聲音傳來，逐漸衝散了蕭玄斕心頭的落寞。回眸，但見道如同彩蝶般的身影朝著他這處走來。穆芷嵐精緻的小臉依舊是那般霜冷，唯有那粼粼眸光還泛動著點點柔和。“走吧！”蕭玄斕眸中帶光，宛若柔瀾，淺淡而溫淳的笑意浮現。“應該不早了吧，不知是否還有飯吃？”
蕭玄斕那忽然溫柔得不成樣子的神色，令得穆芷嵐心頭微微顫動，竟是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起來。不過，心間的那抹淡淡的憂慮到底還是散了。少年，依舊是那個陽光的少年。早前的那抹黯然，許是她看錯了，又許是少年心頭不經意間掀起的點點思家的波瀾罷了。
“穆姑娘...”
“嗯？”
“能讓我抱一抱嗎？”
就連蕭玄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頭腦一熱說出這樣的話來。許是夕陽下，穆芷嵐的背影像極了他的母親，腦海裡不自覺地將記憶中母親的影子重疊到了前者身上。
可穆芷嵐不會讀心術，只單純地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心頭對蕭玄斕剛剛積攢的好感彷彿瞬間就消散殆盡了，但見她黛眉輕皺著，瀲灩的水眸甚至有著冷色閃動迸射。只不過，出於早前蕭玄斕對她暗器手法的傳授，面色方才不至於冷得太難看。這要換了別人，只怕是被一耳光扇懵的後果。
“那個....我...”蕭玄斕也不是個沒眼力和沒腦子的人，他看得出穆芷嵐在盡力使臉色不那麼冰冷慍怒，也知道自己剛剛頭腦一熱的胡話有多麼孟浪。“我....我是說胡話了，你可別當真啊！”但見他捎著後腦，眼神飄忽著，不敢直視穆芷嵐那嬌美的臉蛋。
但忽然間，他眸光一凝，身體也是陡然繃得僵直。軟玉溫香的突然入懷，使他兩側的雙手提也不是，放也不是，無所適從地貼緊在大腿內側。這明明應該是少年人最該情愫悸動的時刻，可蕭玄斕整個人的神識卻...卻似乎完全放空了般。
“你別多想，我只是....”到了蕭玄斕總算有勇氣提手去樓住那柔若細柳的腰肢時，穆芷嵐卻將她輕推開。但見她咬著一口銀牙，小臉嬌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我只是報答一下你的傳授之恩罷了....”說著說著，穆芷嵐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清悅的音線已不知在何時漸漸地暗了下去。
“謝謝。”蕭玄斕眸光動了動，嘴角微微揚起。旋即躬身，作了個請的姿態。
見此，穆芷嵐不由輕笑了起來。雖說姿色不錯的她有很多來自凌波城內貴公子的追求，但說到底他們這兒還是窮鄉僻壤。再尊貴，也不過是徒有其表，披著高貴的天鵝外衣罷了。其內在，該是什麼，依舊便還是什麼。但蕭玄斕給她的感覺不同，儘管是那麼寒酸的少年，當他變得紳士起來，那宛若從骨子裡散發的高貴卻是騙不了人。
“不用。”穆芷嵐隨意地聳聳肩，或許是姿色使然，故而縱使動作隨意，其姿態也是極美的。“快些走吧，太陽要下山了。”穆芷嵐催促著走在前邊，留給蕭玄斕一道曼妙而輕快的背影。
但見蕭玄斕眸中有光，泛動漣漪點點。輕笑著，快步跟上，如血的殘陽將他們同行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能讓武館天之嬌女主動投懷送抱，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