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又下。
武陽城中,人來人往,萬家燈火通明。
夏絃音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中,腳踩在街道上鋪就的薄雪上,鬆鬆軟軟。
一旁身著白衣的男子與她並肩而行,在神安街上走了良久,那人忽然駐足,看向少女問道:“你不開心?”
夏絃音愣了愣,也側頭看向男子,男子的模樣三十出頭,清瘦、乾淨。像個書生,遠勝於臭名昭著的劊子手。
男人很有名,在這個武陽天下,可算得上少有的那麼幾個可止夜兒啼哭的名字。
當然,能有這樣的本領,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他叫徐煉。
武陽四族,夏、青、郢、徐,四族倒回百年,皆是當年姬家的家臣。
姬家起事,四族有扶龍之功,隨著姬家從毫末之地一路拋頭顱灑熱血,四族不知犧牲了多少族人,終於是走到了今日這般地步。
當年姬家太祖於姬家聖山鎮龍山上封禪,曾立下誓約。
武陽一朝,四族不墜。
那曾是讓多少豔羨的待遇,那是超出任何聖山任何爵位的承諾。
但到了今天,這個承諾曾經看上去有多美妙,如今想起來就有多荒謬。
夏青二家被滅了族,徐家雖然尚在,但處處被郢家打壓,偌大的徐家如今已經到了需要靠著眼前這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艱難維持。
“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夏絃音問道。
雪從二人之間墜下,徐煉看著眉頭微皺的少女,慢慢的搖了搖頭。
“但也不該不高興。”他說道。
“從那年之後,我就很少見你笑,他們說你是被嚇傻了。”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看著成百上千的族人被砍頭,傻了、瘋了,都是正常的事。但你沒有,你只是不笑。”
“這讓我很放心。”
“在武陽城這樣的地方,一個人要活著,要麼就一直笑,要麼就永遠不笑,讓別人看不見悲喜,才能讓人放下戒心。我以為你已經明白這道理,但似乎去了一趟陽山之後,你好似變了。”
夏絃音的眉頭微皺,神情有些古怪。
“是因為那位世子殿下嗎?”徐煉卻並沒有給她太多思慮的時間一語道破了根底。
夏絃音的心頭一顫,臉色有了細微的變化。
而這般不易察覺的變化,在徐煉這種人面前,卻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