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沉寂了一整個白晝的城市,彷彿活了過來。
夜幕下兩點螢芒,一飄忽不定的黑影,鬆動的磚塊,墟坑微微起伏了下,有什麼破空之聲急促而短驟地響起,隨即一聲尖銳垂死的鳴叫,不過非常輕微,很快被掩蓋了過去;接著,寂靜的黑夜下,傳來一陣喀嚓喀嚓咀嚼的細微聲響。
葉蘇秦躲在廢墟背後,儘量蜷縮起身體,巨大的水泥預製板坍塌下來,壓在一截牆根上,形成了一個僅能夠容納一人的狹小空間。
用於迷彩偽裝的斗篷抖落開來,小心地覆蓋在身軀上。
晚上的城市,冷得要命,但是誰也沒有那個膽子點燃篝火。
戰術服雖然貼身,且足夠保暖,但是在零下幾度的環境下,在勁風呼嘯穿梭的廢墟內,提供的幫助依然有限。
凍得發硬的手指緩慢而堅定地掰下餅乾一角,塞入嘴中,細細咀嚼。他嚼得格外慢,格外細緻,彷彿要將這半塊壓縮餅乾碾壓成粉末之後,再行吞嚥。
進食是維持體溫的另一種方式,當然如果有酒的話,那就更好了。
可惜,酒的味道可以輕易飄散到數米開外,但特製的壓縮乾糧則不會,這麼一考慮,似乎驅寒的烈酒也就不香甜了。
畢竟這個時代,有超過數百種的化生,完全依靠嗅覺來捕食。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的鼻子,甚至比受過專業訓練的獵犬還敏銳。
噠噠噠......
幾枚曳光彈在視野盡頭的黑暗中呼嘯而過,隨即是紛擾的咒罵和反擊。
從腳步聲能夠分辨出來,那是一夥數量超過十人的僱傭軍,他們穿著破敗的夾克,端著老式的步槍,依託一個個有利地形開始回擊。
獨立的三層建築某便利店天台上,巨大的廣告牌背面露出一截黝黑的槍管,正在以恆定的節奏噴吐著火焰,兩百米開外,不時有人慘叫倒下。
以學員的軍事素質,絕對清楚在黑夜中不加掩飾的開火會造成多大的困擾,尤其槍口上還沒有任何遮擋膛口焰的槍械元件,這會讓其在黑夜中,如啟明星般矚目耀眼。
但依然還這麼做的理由,就只剩下一個,是——陷阱。
阻擊陣地所在的便利店在一處十字路口中央,周圍都是開闊地帶,附近的廢墟或者略微完好的建築物都沒有超過它的,起碼在五百米的直徑範圍內,沒有更好的狙擊陣地。
五百米的距離,在目不能視的漆夜,沒有任何一個狙擊手能夠完成對樓頂射擊陣地的狙殺,這也是他們有恃無恐的保障。
剩下的攻略方式,除了用人命去消耗對方彈藥外,也就剩下重火力轟炸這一選項。而價格不菲的重火力,正是荒野難民們欠缺的。
新時代步槍RT2000在三角支架支撐下,穩定地架在天台水泥墩外沿上,丹尼爾輕鬆地用右手操作,甚至厚重的槍托都沒有抵在肩膀上,每一次轟鳴,都會令槍身整個劇烈搖晃,顯然易見,這樣的射擊,精度完全無法保證。
槍脊上鑲嵌著夜光瞄準具,綠色的視野下面,一個個白色的人影在晃動。槍身側面的翻蓋件是一個集生命探測和熱感應的組合探測元件,顯示屏上隨著槍口的移動,一個大型的十字白線準確套住一個又一個躲藏在建築殘骸背面的目標,然後扣動扳機,發射的穿甲彈可以輕易洞穿磚石結構的阻礙物,除非運氣極差遇到鋼筋件。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一場針對性的屠殺,或者說成鮮血派對可能更加貼切。
丹尼爾嘴裡叼著雪茄,身子舒坦地靠在單人沙發上,這架沙發有些年代了,上面的表皮脫落嚴重,露出裡面已經絮狀的海綿,總的來說坐上去並不多麼舒適,而且隨時得擔心它什麼時候散架。不過這已經是附近能夠找到最好的椅子了。
雷科則躺在沙灘椅上,這架可摺疊的沙灘椅竟然是從營地裡帶來的,看他們輕鬆寫意的表情,來這邊與其說是廝殺,倒不如說是度假。
這夥人是目前學員中最大的團體,人數有五個,幾乎快到參試人員的一半,誰都清楚如果不考慮背後子彈的話,抱團狀況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夜晚的風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