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兩步,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往旁邊歪了一下。
距離他最近的巴哥那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於奇正,口裡叫道:“天汗小心。”
沒料到的是,這次又把於奇正給惹毛了。
於奇正一把推開巴哥那,指著自己的鼻子聲嘶力竭的叫道:“不要叫我天汗!我不是什麼天汗!”
眾人全都愣住了。
剛才在和他們喝酒時,於奇正雖然臉上言笑晏晏,但思緒卻一直回到最早在和秦家班那幫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光。不是說眼前這些兄弟不好,而是缺少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他已經永遠失去了她。對他而言,即便得到了整個世界,如果生命中缺少了那個叫“秦曉鸞”的女人,始終都欠缺了最重要的一種顏色。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只想回到當初,做著小地主的兒子,當著秦家班的“業務經理”;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直做跟在“秦班主”身後不遠處的那個跟屁蟲。如果可以,他怎麼也不會承接荊州城牆那個當年讓整個秦家班歡欣鼓舞的訂單;如果可以……
但這些如果,都不可能。
無論好還是壞,無論喜歡還是討厭,無論你身居高位還是雞雞狗狗,沒有人能讓時光倒流。
時間,這是個幾千年來,或許以後幾千年都沒有人能改變的法則——上天制定的法則。
在造物主面前,人類就是如此渺小而卑微。自以為聰明的人類以為改變了世界,但實際上根本無法改變造物定下的哪怕最小的一項規則。或許,有一天人類真能擁有這種能力,但結果是福是禍,沒有人能預知。
一種糅合著悲哀、憤怒、無力、沮喪的情緒包裹著於奇正,他大聲哭叫了起來:“我不要做太子少詹事,不要做破虜將軍,不要做這些什麼王侯將相,統統都不要!我只要做一個大儀朝的百姓,我只想做那個落鳳鎮的於少爺!”
聽到這句話的人,心裡的反應大不相同。
巴哥那和阿米爾他們之前一直認為,於奇正的目標和種種操作,都是為著統一大草原,成為草原上唯一的至高無上的天汗,怎麼都想不到原來他不是這麼想的。一個人,只有自己心裡認為自己是什麼人,才會真正對那個群體好。直到今天,天汗都只是想做個老百姓,在他心裡都認為自己還是個老百姓,那麼生活在他的統治之下的人們能過不好嗎?所以,現在所有的制度都是他打心眼裡為了百姓,而不是為他自己才這麼做的呀。
常固等人的想法和他們又不一樣。不管是敵人還是戰友,死去的那些人永遠不會再醒來。如果時光能重來,他們都願意用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去換回那些犧牲的兄弟。這種超越生死的情誼,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于帥說的只想做當初那個老百姓,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這個人得有多重情重義啊!
王忠寶的想法又不一樣。他一直在擔心於奇正會因為秦曉鸞的事,一怒之下和大儀朝翻臉。現在看來,自己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天于帥為什麼先是堵死他們談論軍政,現在又借酒說出自己是大儀朝的百姓?現在答案全都出來了。于帥他是知道了下面一些人的想法,藉著這個機會,向大家表達清楚自己的觀點。“大儀朝的百姓”這句話很樸實,但其中是含有深意的。既然是大儀朝的百姓,就不可能和大儀朝開戰。儘管聖上做出那種不地道的事,但于帥依舊對大儀朝忠貞,怎不令人佩服?
而心靈受到最大震動的,卻是一直沒說話的李墨寧。因為她曾經聽另外一個人說過和於奇正這番話非常非常類似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