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流聲接連不斷地響起,船首宛如露出水面的魚兒,慢慢昂起,重重地砸在河面上,董青忍不住回首,隱見迷霧中,更多的船體浮上河面。
這是一艘無法用肉眼計量的龍船,徐徐的清風只吹散了迷霧的一部分,更多的船體隱藏於濃霧之中。
船首的部位是一個猙獰的龍頭,採用的是一種黑色的木材,雕刻得極為生動,若隱若現的利齒呈血肉沉澱下來的烏黑,彷彿能聞到壓抑的血腥味。
腳下的木板呈幽深的黑色,散發著溼潤與潮溼,有種軟綿綿不著力的感覺,縫隙裡飄散出絲絲縷縷的黑氣,這不是生者應該踏上來的地方。
怪誕而又詭譎。
種種的光怪陸離倒映在董青的瞳孔裡,他微微抬頭,牙關緊咬,目光裡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憤怒。
二樓的甲板上,那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老者就站在那裡!
那穿著蓑衣的老者,緩緩轉過身來,戴著斗笠的頭顱微微揚起,他的真面目在董青的瞳孔中倒映出來。
驚愕的幾乎說不出任何話來,好似有一盆冷水澆到了憤怒的火焰上。
那斗笠下的真面目——
是一具骷髏。
人類的骷髏,森森的白骨裡有著四溢位來的黑氣。
骷髏的雙眼裡冒著森然的鬼火,他的手裡這時候拿的不是撐船的竹竿,而是一把鎖鏈,鎖鏈上有一個青綠色的焰苗。
無風自動,時而高漲,時而縮小,忽長忽短,忽明忽暗,而在明暗交錯間,鎖鏈在他手裡無限的延伸,分化出無數條鏈子,鏈子的另一頭纏繞在無數的半透明的虛影上,而更多的是延伸至迷霧的更深處。
是的,
這艘巨大到極點的龍船上,密密麻麻擠著無數半透明的虛影,且有更多的虛影從水底爬了上來,一個擠著一個,更有甚者因為站的地方太過邊緣被硬生生被擠了下去,又要重新從水下再爬上來。
不過剎那間的工夫,周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董青的瞳孔緊縮到極致,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就像是一個擰緊的鋼絲架在篝火上猛烤,隨時有可能崩斷。
他的周圍擠滿了半透明的虛影,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個人臉色的表情,有平淡;有掙扎;有痛苦;有憤怒;有解脫。
可這種種的神態裡,每當他們的眼睛看到董青的時候,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貪婪,那是一種渴望得到宣洩的貪婪。
就好像滿是鯊魚群的水域裡,突然混入一隻鮮美至極且毫無反手之力的魚兒。
那老者……
姑且叫做老叟吧。
他白骨的下巴上下張闔,就好似平常人類說話一般,嘴唇翕動,蒼老的聲音從他的嘴裡冒了出來:
“我說過了……你們要坐穩,老夫給過你們忠告了,是你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