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死的都不是我。”隋御眼底蒙起一層氤氳,“在漠州的那些年如此,到了錦縣依舊如此。”
侯卿塵抬指撫摸冰涼砭骨的墓碑,“阿御,這就是武將的宿命。你能活下來不過是幸運而已。既然活著,就得為死去的人搏一條出路。”
“十天後是個好日子,夠你整合隊伍的麼?”隋御肅然問道。
侯卿塵應承道:“足夠。”
“這一次要取下欒君赫的首級。”
“奪回赤虎邑復國。”
“難得回北黎,你還是回侯府一趟吧。都快趕上大禹治水了,三過家門而不入。就不想見見你兒子?”
侯卿塵垂眸淡笑,說:“我哪有資格呢?待打贏這場仗再堂堂正正回去見小郡主吧。”
隋御不再勉強,只打趣兒地道:“想好給你兒子取什麼名字了麼?凌恬兒一直在等著由你來取。”
“橫豎都得姓‘凌’。”侯卿塵灑然一笑,“做人要言而有信。鳳染呢?傳回訊息沒有?”
隋御搖頭,突然變得落寞起來。
“有範星舒郭林他們護著,你別太擔憂。雒都那邊自身難保,也不會再有精力追捕鳳染。”
“她跟著我沒過過一日舒坦日子,只怕我們的孩子要生在半路上……”
此刻的他們倆儼然是一對難兄難弟,侯卿塵太懂得隋御的心情,就在前不久他也經歷了這麼一遭。好在凌恬兒是在建晟侯府裡,最起碼生產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然而鳳染的狀況還不知要有多糟糕。
十日後,隋御和侯卿塵共同討伐欒君赫。赤虎邑生靈塗炭,整座城池鮮血遍地。南鹿士兵都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今日不把對手殺光,他們便會成為異鄉野鬼。
可東野人是在收復失去的家園,他們哪裡肯放過南鹿這些侵略者呢?這幾個月他們過得有多忍辱負重?等待重新佔領赤虎邑這一刻,早刻在每個東野人的骨子裡。
隋御帶領石嵩等人終於打到了東野皇宮外,沈放和一眾親兵被他們團團圍住。
沈放的鎧甲已看不出本色,他瘋癲地大笑:“隋御,你究竟是圖的什麼?北黎朝廷那般對你,你竟然還為他們賣命?既然侵入東野境內,就該一舉拿下這裡啊?這裡就是你的地盤。你父親不是東野人麼?”
隋御單手拉緊韁繩,另一隻手提著長槍,俯視問道:“欒君赫呢?”
“我南鹿幾萬好兒郎就這麼死在異國他鄉,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去過南鹿麼?你知道南鹿長成什麼樣麼?那裡四季炎熱……”
“欒君赫呢?”隋御強硬地打斷道,“讓欒君赫出來受死!”
“我已經很多年沒過回家。”沈放仍自顧自地說道,“樂不思蜀的人是我啊!”他提起長刀自刎於宮門口……
侯卿塵帶著隊伍從另一面會師於此,東野的皇宮就在他們眼前。這血海染紅了天際,在寒冷刺骨的冬季裡愈加教人振聾發聵。
不遠處還有負隅頑抗的南鹿將士在廝殺,殺戮聲響徹整個赤虎邑上空。
“欒君赫逃了。”隋御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沒有將他抓住,這場仗我們便不能算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