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這個時辰了,孫先生怎麼還沒過來找我?”水生摸了摸腰間的鑰匙,“算個總賬不是什麼難事吧?”
水生管金銀,金生管庫房,二人把持著建晟侯府的所有家當 。
“許是第一次,孫先生怕出現錯誤,多核對幾遍。”金生起身跳了跳,“郭將今兒怎麼這麼磨蹭?到現在都沒有出來?我不在這候著了,搬酒去,有事兒到後院叫我。”
水生輕點了下頭,由著金生離開。他心裡惦記孫祥,便打發一個小么去袍澤樓裡看看。沒一會兒,小么就帶著孫祥一併回來。
“我把花名冊多核對了兩遍,耽誤了時間。”孫祥拱手作揖,“今日天色已晚,咱們明日再發可否?”
“不妨事,明兒一早我帶孫先生去取現銀。”水生謙和地道,“順帶著買棉衣和碳火的錢也一併交給先生。我手底下有幾個手腳伶俐的小么,全撥給先生使喚,先生別客氣,跑腿什麼的隨便用。”
孫祥欠身聽之,連連稱好。
水生又命人拿來一件八九成新的貉子毛大氅,“孫先生莫嫌棄,這件確實是我上過身的。但眼下府上的狀況先生也清楚,待侯府挺過難關,我定為先生添件新的、合身的。”
不容孫祥推脫,水生已把大氅套在他的身上,末了,還差小么打著燈籠送他回前院歇息。
晚夕用飯時,隋御始終不言語。郭林已把他的輪椅扶手重新修補好,那扶手看起來有點醜,畢竟修補的次數太多了。
郭林本想著攢幾個月月例錢,去外面買些上好的梨花木回來,為侯爺重新打一把輪椅。如今侯府有難,他又追著水生和金生的步調自砍月例,重打輪椅這件事只能暫先往後拖拖了。
郭林來見隋御時,他剛剛把進來收拾殘局的小么罵出去。他身前洇溼了一大片,零星幾根茶葉掛在袍服上,樣子十分落魄。
“你不許回雒都。”說是命令,更像是隋御的一種乞求。
郭林半蹲到他的輪椅旁,“侯爺放心,屬下不回去。”
“你還瞞著我什麼沒有?”
“沒了。”郭林垂下眼瞼,“真的沒有了。”
隋御已經發不出任何脾氣,嗓音嘶啞地問:“那幾只鷹隼放走多久了?就沒有一隻回訊息的麼?郭林,不要騙我。”
“丟了,它們可能不認得路。”
“郭林!”隋御猛地咳嗦起來,從他喉嚨裡迸發出一股微腥之氣,“我們被徹底孤立了,是不是?”
郭林快把發紅的雙眼給揉碎,低低“嗯”了一聲,終承認道:“雒都那些王八蛋,再不是當初奉承侯爺的時候了。他們全都選擇當啞巴,反而是漠州知州嚴其佑,輾轉多人送過來一封私信,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苟全性命。”
“我到底……擋了誰的道?”隋御慘烈地問道,“我是不是該放西祁一條生路?朝廷需要我繼續抗擊西祁,我還能在漠州鎮守得久一點。”
“不是的,侯爺,將軍……你是我們漠州鐵騎心中的英雄!”郭林動容地落下眼淚,“英雄不應該有這樣的下場,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