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濛濛的天,北風呼嘯著,刮過宮廷樓閣地每一寸地方,用力撞擊著每一寸阻擋它前進的牆,窗,甚至那一動不動的屋簷上的飛角似乎都能感覺風的肅殺而微微顫抖著。
在這凌厲的風聲中,卻還夾雜著渺茫的歌吹,纖細婉轉,無孔不入,與這北風的肅殺截然相反。
“宜蘭殿”裡溫暖如春,可是外殿卻是早早滅了燈火,在銀碳一明一滅的紅色火光中,依稀可以看見四周繁複奢華的擺設,鳳凰呈祥的圖案四處可見,可是終究是死物,那漆黑的鳳眼中流露出的是威儀與無情。
皇后半躺在內殿的美人榻上,身上披著厚厚的狐裘,狀似已經熟睡一般。
紫葉輕輕的進來,見皇后如此,猶豫上前,輕聲道:“皇后娘娘要不要去床上躺著?萬一著涼了就不好了。”
皇后慢慢睜開眼睛,一雙略發黃的眼珠在她身上輪了一圈,紫葉被她看得心中一驚,忙跪下道:“奴婢該死,不該吵醒皇后娘娘安睡,奴婢該死……”
皇后看了她一會,默然垂下眼簾,側耳聽了聽,忽然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紫葉忙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如今已是戍時一刻了,”
“哦,戍時一刻了。怎麼聽著哪裡在奏歌舞呢?”皇后緩緩地問道,青白如死灰的面上浮起不正常的一抹紅暈,更顯得眼睛大而幽深,似遊魂一般。那次小產真的是傷她的身子極重,入冬以來,身子越覺得倦怠不堪。
紫葉眼中閃過一絲憐惜與同情,忙垂眸道:“回娘娘,您忘記了,今夜是大寒,皇上詔了各大臣在飲宴呢。”
皇后這才恍然,是的,她忘了。前些日子皇上還特地問她能不能去,畢竟,每年都是他與她一起主持與各大臣飲宴。
可是,今年,她一口回絕了。他眼中的一閃而過的失落與憐惜,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直覺想要再冷嘲熱諷幾句,卻莫名其妙地按耐了下來。
他,終究對她還是有份夫妻之情的。
如果,如果……他還是當初那末落的王爺,被遠遠的遣到邊疆鎮守,而她依舊是那端莊嚴謹的王妃,日日盼著他歸來,那樣思念而辛酸的日子,如今想來竟是幸福得無以復加。
可是,究竟是誰變了呢?是他還是她?
一滴眼淚落了下來,一雙眼中再無任何溫情與波瀾,一切都過去了。親情,夫妻情,都煙消雲散了。
紫葉跪在冰冷的地上,雙膝凍得刺痛,但是卻依然不敢動一分。
皇后嘆了一口氣:“如今,是哪位娘娘在皇上身邊伺候,與皇上一起……主持宴席?”
紫葉倒吸了口冷氣,半晌才戰戰兢兢地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話,是……是……柔婕妤娘娘。”她說完,緊張地偷眼看皇后的神色,隨時準備著什麼東西鋪天蓋地地向她身上招呼。
前些日子,哦,不,前前些日子,她的額上就被皇后砸來的茶盞蓋劃了一道口子。做奴婢的命就是如此。她也習慣了。
皇后冷冷一笑:“好,如今她可得意了,可是坐在本後的位上款待?”那次可恨沒有將她杖殺,如今死灰復燃,再也沒有可以遏制住她的勢頭,只得眼睜睜見得她坐上後宮第一寵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