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馳,向著長安城下駛去,此時天色暝暗,陸崢將眼睛盯得老大,生怕撞上什麼。兩邊盡是些低矮的樹林,陸崢的視野能延伸至很遠,突然馬車中的薛訥將頭探出來說道:“那日我聽一路人說上次宇文融勘察田地,也中飽私囊放過了一些賄賂他的人,不知是真是假?”
陸崢驚訝道:“宇文融如果那樣做,就也是奸臣啊。任他作為監察御史到各地勘察,是為了還眾人一個公道,替百姓造就福祉,如果因此牟利,那豈不是傷了陛下的心。不過一個路人之言也不可信。”
薛訥道:“我是猜測,不過要查宇文融私自受賄一事勢必也難。”
陸崢又道:“郡公不要想這些事了,我看就沒有的事,那個路人的流言蜚語指不定就是假的。”
薛訥嘆道:“我也不想它是真的,可是一葉知秋啊,算了,等回到長安城中再做打算。”
陸崢看著長安城的方向,那燈火充斥了滿眼,滿城煙火下陸崢看到無比溫馨的氣氛。可是這其中又有著良臣與奸臣的對抗,所以看似安靜的一城中又有多少的勾心鬥角,利益的交織中也有多少的心酸家事。
快到城門時,陸崢看到一些人正往城中走,這些人看起來灰頭土臉的,甚至有些衣衫襤褸,陸崢細想著這些人應該是在一些田地被奪的難民,如今湧入長安城中可能只為打官司,看能不能討得生計。不過這些事曾經也有人做過,可是卻收效甚微。
陸崢到城門附近時,看著前面那些人擋著去路,便無可奈何地將車停在路邊,薛訥探出頭去道:“怎麼了?”
薛訥也看到前面排著的長隊,便嘆道:“繞著走吧。”
………
當二人到府中時,陸崢點開屋中的燈,薛訥整理著書卷,兩人忙來忙去,突然薛訥又道:“我明日打算去宮中一趟,你隨我去吧。”
陸崢不知薛訥是何意思,不過他如今被聖上御賜出入宮廷無禁,便也道:“好吧,我隨你去。不過是為何事啊?”
薛訥回道:“其實我就是想讓陛下給我分配一個任務,也就是重返戰場,我本就是一個武將,卻如今在此虛度了好長時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陸崢能明白薛訥的心思,武將若不衛國御家,斬盡仇虜,整日畏縮在這一方天地,也不是常理。不過陸崢覺得如此突兀地入宮叩見陛下,又似乎有些不適合。接著他道:“這陛下能答應嗎?陛下曾詔令將軍回京,目的是讓將軍在此安養。”
薛訥又道:“不怕,我自當在陛下懇請一番,到時候你還可以順便幫我一起奏言。”
陸崢道:“行是行,不過陛下未必會聽啊。不過要是你走了,我能一人在此獨居?陛下如今不讓我再赴邊疆,這樣一來你我豈不是要分別?”
薛訥此時又語重心長地說道:“陸崢,人生中總要有分別的時候,我們既然能相聚,就肯定有分別之日,這一路走來你也與我恩情愈深,我倆說不定還能有再見之時。”
陸崢已經有些涕泣,也就強忍著感情,走到院落中,坐在屋簷下,隨後薛訥也走出來道:“天涼了,不要想太多,這該想的想,不該想的就別想,你不是陛下,不能左右太多。”
陸崢又將頭轉過去道:“我沒有想什麼,我只是想如今王晙怎麼樣了?曾經王大都護提拔我為長史一職,如今我又與將軍經歷了這麼多,這樣一想我便感喟不已。如今我與薛將軍要分開了,還不知有沒有再見的一天。”
“一定會有的,不過那時我也已經老了,咋倆相遇時,你還不知能認出我嗎?”
陸崢道:“怎麼能不認識呢?即便我倆分別十年,或是更長,我都會認出你的,因為你已經佈滿我的腦中,就拿這些日子來說,我們都在長安這座危險的城市中遭遇了很多,這些記憶我再無法忘記了。”
薛訥有些感動,便又道:“我也會清晰地記得你,不過這件事不要再說了,人生總有相逢之日,等到了那天再活說吧,此時不覺早嗎?”
陸崢不再說什麼了,既而從簷下站起來道:“那明天我隨你一去,看能不能說服陛下,畢竟陛下那裡認為這提出戍邊,又在這長安中隨意來去,陛下會有些不耐煩的,依我看此事難辦了。”
陸崢語罷,兩人便在夜色的覆蓋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