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楚玉的笑容裡帶著一些苦澀,“你看,你離開的這四年,是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值了!”
楚玉說完這些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但是楊錦心還是看到了她轉身離去的那一瞬,有晶瑩的淚花湧出,卻被她極快地拭去。她一直是愛著秦慕陽的,從少女時代的青澀戀愛,到後來的同甘共苦,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她曾那麼靠近他的身邊,可是情感這個東西,往往就是這樣,你是一直想攀附著他的藤,而他,未必就是中意你的樹。
“秦慕陽,你這輩子,都欠著楚玉的情。”
這是楊錦心在楚玉走後跟秦慕陽說的話,而秦慕陽當時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做任何回答。直到他們相攜站在玫瑰花田裡,看著成群的兒女,在草地上追逐打鬧時,秦慕陽才再次提起那個從他生命中匆匆走過的女子。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可能會跟她白頭到老的吧,只可惜我遇到了你,就只能辜負了她!”
楊錦心和向南留了下來,她到底還是捨不得金陵這個地方,秦慕陽因為身體的原因,已經辭去了軍事主席的職務,整日賦閒在家。楊錦心也終於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個埋在西山上的並非一座空墓,而是在保衛戰中,替秦慕陽擋了炸彈的趙志軍,他用他寶貴的生命,完成了他身為侍從室主任最後的使命。
而那個叫楚玉媽媽的小姑娘,全名叫做蘇念心,是二小姐書賢的女兒,蘇家,在民國二十五年的徐州會戰中被日軍滅了門,二小姐拼盡最後一口氣,護住了最後這個孩子,而念心,是秦慕陽取的名字。
民國二十六年的春節來臨之前,南北政府,又因為雙方的防線問題,起了新的爭端,時任南方政府總統的佟振華,又再次派人來請秦慕陽出面,藉以調和南北雙方的關係,並許以軍事主席和副總統的官位,被秦慕陽毫不猶豫地拒絕。
一直留在國內的白子駿,卻出乎意料地開始走上仕途,他仍然常來督軍府,可是秦慕陽見他的次數寥寥無幾。還有幾次託到了楊錦心面前,她無法推脫,只得去問秦慕陽的意見,卻得到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幾個字。
民國二十七年到來,國內的局勢陡然緊張起來,那個以燎原之勢迅速發展起來的新政黨,正式站在了政府的對立面,眼看戰火又起,南方政府又再次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局面,佟振華再次以高官厚祿相邀,秦慕陽也再次以身體傷病為由拒絕。
秦慕陽現在已經幾乎不出門了,所有的報紙和廣播也統統不看不聽,只每日帶著向南看看書,寫寫字,偶爾去花園修建花木,日子過得平靜而恬淡。
在初夏到來之前,周學仁卻意外的來拜訪楊錦心,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女嬰,他沒有多說什麼,只說是故人之子,受人之託,將女兒送往秦家寄養。儘管孩子還很小,楊錦心依然從那眉眼之間,看出了秦書瑤的模樣。那襁褓深處,繡著一個小小的華字,嬰孩貼身帶著一隻精緻的玉蟬,秦慕陽捏著那隻玉蟬看了一個晚上,然後,妥善地收了起來。
第二天,秦慕陽在書房待了半天,給女嬰娶了個名字,秦瑤華。
一晃又到了秋天,白子琪的一通電話,猶如晴天霹靂。
她說,霍冬來不行了!
收到訊息之後,秦慕陽立刻決定,全家搬往美國,就在第二天,秦慕陽和楊錦心帶著向南,就率先登上了飛往香港的飛機,到達香港之後又馬不停蹄地飛往美國。
他們一路不停,但到底還是沒有見著霍冬來最後一面。在那個時候,楊錦心才知道,原來,秦慕陽當年那一槍,雖然沒有當場要了他的命,卻也嚴重損害了他的健康。再加上,他一直鬱結在心,看似溫柔的笑容背後,都是說不盡的憂愁,在楊錦心離開之前,他的心臟就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能再堅持一年多,已是他的極限。
霍冬來的離開,讓秦慕陽很歉疚,在後半生的日子裡,他常常在那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還因此給向南冠上了霍姓,算是給無兒無女的霍冬來留了後。
廖勇也在不久之後,從國內趕過來,這個沉穩睿智的副官,終其一生都追隨在秦慕陽身邊,他不僅有優秀的軍事才能,還有有出眾的商業頭腦,後來更是“心悠”最重要的元老之一。唯一不足的是,無論他身邊有多少美麗優秀的女子經過,他始終都是一個人。
在送走秦慕陽之後,他叮囑已經成為秦家新一任掌舵人的霍向南,在他離開後,將骨灰帶回金陵,埋葬在凌雲山腳下的楓林裡,他說那裡,曾是他和她相遇的地方。
而楊錦心,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秋天,將自己奇特的遭遇說給秦慕陽聽,那時的她已經很虛弱了,她只能軟軟地躺在他懷裡,細微的聲音要讓他貼近耳朵才能聽清,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秦慕陽渴望了一生的三個字。
那一刻,她在他懷裡停止了心跳,白髮蒼蒼的秦慕陽,只輕輕地說了一句。
“不管你從哪裡來,還是要到哪裡去,我都會找到你,與你相遇。”
被隔離在外的兒女們,是第二天才進到那個房間,但那時,依偎在一起的兩位老人,身體已經冰涼了很久。
兒女們哭成一片,唯獨只有學醫的秦紀蕭很淡然的說了一句:“其實父親已經撐了很久,他頭骨裡的子彈,已經嚴重影響他的記憶力,他就憑著對母親的愛,即使他忘記了所有人,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母親,他努力讓自己走在母親後面,就是不想讓她傷心難過,他現在追隨母親而去,我們應該替他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