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一句他沒說,也不用說。胡玉旨卻嘆息了一聲:“可是,他……已經被蒼九爺專門派來蒼遠與華蒼一起押走了的。”
裴琚只笑了笑。
在他口中,“可能”二字的意思一向就是“一定”。
胡玉旨抄起那刀,輕輕提身一縱,已把那刀放入那塊“鏡清若水”的匾後。他才返身堂上,忽一揚頭。他是潛修“坑儒真氣”的一代高手,感覺非比尋常。就在他一抬頭之後,只見兩道身影就已在那粉牆照壁上升起。
那兩個身影升起的姿勢如此雄沉沛然。胡玉旨口雙目一挑,裴琚卻忽吁了一口氣——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裴琚靜靜地數著自己的呼吸。據蒼華所言,這一擊之距,真正的高手,只要三呼吸。
那照壁上升起的兩個人俱都是高冠博服。他們才一冒出,只見那身材寬闊的一人已開聲道:“清流社的殺手果然多事。”
他的聲音裡頗有不悅。
——“地靈千掌”木衡廬!
別人不認識他,胡玉旨卻認得。他一直未行走江湖,也不是以聲名自炫的人,所修功夫也是大器晚成。“星分一劍”周翼軫與“地靈千掌”木衡廬大他不過十餘歲,對於他來說已並非是傳說中的前輩人物。
周翼軫與木衡廬這次出手,想來已囑咐過清流社的殺手不要摻合,沒想他們還是搶先發動,要給他們二人制造這一個“機會”。木衡廬冷冷一笑:殺一個小小的江西督撫難道還需要他們來製造機會?
他心裡的話沒有說出口,只聽“星分一劍”周翼軫忽開口道:“裴琚,殺你之人,乃周翼軫與衡廬。裴府之人聽好了,我二人只誅裴琚裴紅欞兄妹,與他人無涉,要命的都躲一邊去!”
他口氣裡自恃極高,簡直可以說狂傲已極。胡玉旨的臉色就已變了:在他‘定軍狐’胡玉旨面前,他們也敢……
他心裡的那個“敢”字還沒一念而過,臉上的神色卻已駭變:只見那周翼軫與木衡廬的身形在說過了這兩句話後才在那照壁影牆上發動。蒼華所說的話錯了,以他們躍起之勢,撲到這正案之前,不用三呼吸的功夫,只要兩口氣,他們就可以瞬息而至。
胡玉旨一擺頭,他侍從裴琚已有七年,舉世滔滔,滿朝金紫,他所青目的也唯裴琚一人而已,他怎能容裴琚被人殺之!
可敵手居然比他預料得還要強。他自恃修為,一向自傲,可這麼多年下來,他照顧裴琚,卻頭一次升起一種面對敵人的無力之感。
身在空中才才撲出的周翼軫這時已注意到他,只聽他招呼了一聲:“老木,有‘定軍狐’在。”
木衡廬哼了一聲:“交給你了。”
周翼軫的左手忽向背後一伸,一掣就從領口掣出了一把松紋古劍。他在空中伸指一彈,那甲擊青鋼的聲音就知一支利箭般地向胡玉旨耳中襲來。
胡玉旨面上神色一震,臉白了白。他料錯了,他只怕不只當不住這兩人聯手一擊,可能連一個人也硬拼他不下的。他伸手就要向案上一按,這一按之下,裴琚的椅子就會翻入地上他們早已備好的地穴。在地穴裡,周翼軫與木衡廬兩個老傢伙想再找到裴琚也不那麼容易了。
這本是下策,但當此局勢,也只有行此下策了。
周翼軫卻已然見微知著,只聽他口裡喝了一聲“咄”,一點星芒就在他那松紋古劍上突然爆起。那一點星光猛然飛渡,胡玉旨再也不及掀動案上機關,因為那一劍周翼軫已攻其所必救。
那一劍攻向的人是裴琚。只見胡玉旨左足飛踢,一個一尺高的香爐就已被他一踢而起,只聽錚然一聲,光影一濺,那香爐已然墜地,可那一點劍氣所凝的星光在擊中香爐後居然還沒全散,猶有餘勢向案後的裴琚襲去。
胡玉旨神色一變,已碰到那紫檀大案的手一扣就掀,那一張紫檀大案登時就被他掀起,只聞到一股燒焦的糊味就在那案上散發而起。
這一劍劍氣遙擊總算被擋住了,空中的周翼軫面色也白了一白,想來突施這一劍,在他而言,也耗費真力極大。
可是他兩人的身形卻一點也不由此變慢,只一個起落,他們就已撲到堂下階前,伸足一點,看樣子,再一撲就可以撲到案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