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奔騰又確認地問了一句:“前面我們已曾兩次試探性的伏擊,該說已引出了所有護嫁之華家的人了吧?是不是除了蒼遠、華蒼和那個小十三外,蒼老九果然為‘滅寂王’老人家親臨鷹潭,虎視於側,沒敢動地?”
他隨從呵聲笑道:“先生這次,策劃萬全。《肝膽錄》料來從此絕世。”
牟奔騰含笑地一點頭,連滅寂王都已親自出手,萬車乘萬帥親自坐鎮皖南,這一次,他東密又怎會失手的?
然後,他不再開聲。因為,嫁車之隊已近舍子崖下。
牟奔騰的手在空中一劈。他號令已下,只見左側山崖下,突然馳出了六個人。那六人或在樹巔,或隱石後,他們奔出之勢恍如晨光草場裡馳出的六匹馬兒。
只聽一人高聲叫道:“蒼遠,你號稱杖量天下,今日,就試試你當不當得住我們的六駒疾馳。”
六駒、颯露紫——蒼遠一抬頭,人已離鞍而起。今日就是硬仗,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的。東密屬下一但領命,是不死不會回頭的。
他躍起前用眼側顧了下路邊草木,華蒼他們正在暗中隱護,對那嫁車他可以放心。他的目光似是在交代:“嫁車就交給你們了。”
草叢中有草微搖,似是頷首承諾。
蒼遠雙臂長伸,向背後一掣,一杖就已離背而起,他鷹撲之下,已向那六駒身前撲去。
可他才近,‘颯露紫’即退,六駒中‘照夜白’卻已斷他後路。他們是在誘著逼著他遠離嫁車之列。
蒼遠已陷局中,他不由不跟進,不由不遠遠離開嫁車。
六駒之駿,果稱銳利。蒼遠一杖風起,忽聽得身後已停住的嫁車行列的路側兩畔,爭殺忽起。
他於緊急間一回頭,只見小十三披劍而鬥,陷於苦戰,只短短一刻,華蒼那暗護嫁隊之人已被人迫得不得不現身了。
‘瘟家班’,瘟老大,瘟家七子居然已經同至!
蒼遠自己人已陷六駒之圍,六駒出手果然極利。蒼遠心中一嘆:蒼九爺,你難道沒有料到今日之事?今日之事,我們已無裴府臂助,只是拼上我們的家底。為什麼你給我派的人還是如此之少?罷了罷了,今日只怕必然覆敗於此!東密居然果然調動來了這麼多好手,他們是什麼時候潛入的江西?
然後,他心頭冷冷一怒,在心底怒罵道:蒼華,如不是你為了裴琚反出蒼門,有你我一刀一杖攜手之利,我又何至於捉襟見肘,怯這六駒!
舍子崖下,爭殺越來越烈,可嫁車的四周,卻漸漸空了起來。
護隊的無一不是華蒼二姓的高手,就是腳伕車伕,也都是華蒼二姓中的精銳。
但這時,蒼門勇將蒼遠已陷六駒之圍,他們其餘的也漸漸被瘟家班的人引得不得不遠離所護的嫁車,遠達數丈之距,在華蒼率領下,與瘟家班與東密的人苦殺惡搏。
瘟家班和六駒這時是有人有機會突近嫁車的,可他們居然沒有一人貪功躍起。
那輛嫁車孤單單的簾兒低垂,被遺留在擱了滿地的嫁妝擔子的空地裡。
——這該是這亂世裡最荒涼的一嫁了。
可這也是六駒和瘟家班的人對牟奔騰的敬重。江西之事,他們已敬服地由他主局。這嫁車,他們是留給他的。
牟奔騰在崖上看著崖底慘烈的爭殺,不時有人慘哼倒地。血不停地在流,流到哪裡,都是紅的。這是他東密的第一次大規模舉事,而那隊嫁車、所經之地果然到處都是紅的。
他緩緩提步,欲待下崖,向那嫁車行去。
見牟奔騰已欲靠近嫁車,蒼遠與華蒼同時回眼。
他們心中同時急怒,同時急欲回援救護。可蒼遠已被六駒死死纏住,脫身不開,且心有旁務之下,胯上已中了六駒一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