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喝了沒幾天之後,白扶蘇立刻使婢女向親爹白雲起誠懇轉達了自己認錯的態度。白雲起本來在海棠的枕頭風影響下,還待拿腔作勢擺擺一家之主的架子,被夫人蘭慕雅忍無可忍說了句:“行了罷,老爺!”白雲起隨即順勢就此下了臺階。
懲罰這個女兒,也是蘭慕雅預設的。方嬤嬤初時反對,認為她簡直是助紂為虐。無奈蘭慕雅雖然看似淡然,對認定的事卻無比固執。
她堅持執行白雲起對女兒的懲罰。在蘭夫人看來:好好的個女孩兒家,容她管家已是出格,一向又是罷免管事又是查賬,直折騰得府裡雞飛狗跳。現如今更忽愣八乎的就敢去報官了?
流失些銀兩事小。她一介深閨貴女卻不知自己身份,動輒便敢跑去報官,這種厲害女子以後誰家還敢來娶?是以她認為該給女兒個教訓。方嬤嬤求不得情,只好私底下託廚房的廚娘照顧一二。
如今此事終於敲定了:嫡小姐白扶蘇不再參與管家事宜。白府的管家權,仍舊歸於蘭氏夫人,由洛姨娘從旁協助。又因姨娘有孕在身,遂指了庶小姐白芙蕖,協同管家。
一場風波了結,塵埃落定,以白扶蘇落敗,洛姨娘母女心滿意足為結局而終。至於管家與小妾侵佔嫁妝銀子之事,白老爺私底下對夫人另有說辭:
原來白雲起幼時家境貧寒,幸遇見一位叫康旭的商人救助,才得以進學考了科舉。如今他富貴騰達,康旭卻生意失敗,白雲起自認是堂堂君子,自當欲助之東山再起以報其大恩。
說到此處,白雲起面帶幾分愧色對夫人言道:“只因為夫欠下這大大的人情,不得已才派了李義和洛氏去動了夫人的體己,說起來實在是有辱斯文,慚愧之極!”
他溫情脈脈的看著自家夫人那長相平平的臉,心中卻冷冷的思量:你孃家忠勇侯家底這般豐厚,你便是都拿出來給了老爺我,在女婦人家難道不是極應當的事麼?
蘭慕雅與白雲起共同生活了這些年,如何不知他乃是何等樣人。但她自幼兒受的教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凡女婦人家,嫁人後皆應聽從夫君才是。但她對此人並無感情,只是盡個夫人本份罷了。於是她說道:“以後不可如此,女兒馬上就要及笄,嫁妝銀子也須留給扶蘇些兒。”
白雲起滿口答應,將夫人甜言蜜語誇讚一通。是夜便在雅軒宿下了。這可是數年來少有的,方嬤嬤喜的嘴巴都合不攏了,當下腳不沾地的趕著安排。
訊息傳到海棠園,氣的花朵般嬌滴滴的洛姨娘當即摔碎了手中的梳子。女兒白芙蕖因才得了採買事權,正在親孃房裡捏著枚粉色珍珠耳鐺,對鏡得意的在耳朵上比劃著,見狀不滿說她親孃道:“娘,那貝殼的梳子可值得五錢銀子呢。”
洛安然拿塗抹著濃妝的眼瞪她:“貝殼梳子才值幾個錢?若是失了你這侍郎爹爹的寵愛,那才有你哭的。”
白芙蕖聽了癟癟嘴,戴上耳鐺左右看看,嘟囔道:“怕失寵的是娘你罷。尚書可是我親爹,怎麼會不管我?”
洛安然聽見更惱,一揚手將她面前鏡子打落地上,斥責她:“老孃怎就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夯貨!看看白扶蘇,起碼人家還知道維護她那呆子娘哩!”
白芙蕖被罵得哭了,回嘴道:“你奈何不了夫人和嫡姐,便只會拿我出氣!”說罷一使性子扭身跑了,只氣的洛安然在屋裡乾瞪眼不提。
當晚,註定是不平靜之夜。
侍郎府的嫡小姐白扶蘇在扶蘇苑房中正欲吹燈歇息,忽然竟聽得窗外傳來一聲男子的嘆息。
白芍嚇得手執燭臺護住小姐,還以為是來了賊人。白扶蘇也面色凝重:莫非洛安然如此大膽,竟派人慾圖謀不軌不成?
主僕二人如臨大敵,只聽那男子聲音突然出聲吟詩一首:“扶蘇苑內有佳人,扶蘇苑外一書生。可憐書生一片心,不知佳人是何意?”
聽了這首打油歪詩,白扶蘇差點氣笑了:這等蠢才,也敢獻醜!白芍那邊已經出聲喝道:“外頭那個假書生,趕緊滾,不然我就喊護院來了啊!”
只聽那男子脈脈含情的聲音說道:“在下洛風,思慕白扶蘇小姐很久了。今晚輾轉難眠,實在忍不住唐突前來,只希望容我見大小姐一面,聊表心意吶。”
原來是他,洛姨娘的侄子!洛安然終於忍不住,開始動手了麼?
白芍氣呼呼的說道:“你這賊子,不知道內外有別麼?我家小姐不願見你,還不快滾。”
洛風長嘆一聲:“大小姐心有顧慮,洛風知曉。只求大小姐親口對我說句話兒,在下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啊!”
話音剛落,窗戶忽然開啟。洛風大喜,伸長脖子往上瞥著,還要儘量展示出自己最風流倜儻的表情來:“大小姐,你終於來了,小生,啊……”
一盆汙水當頭澆下,深情表白戛然而止,以驚叫告終。只聽窗內有個丫頭還說著:“哎呦,這可是奴婢的洗腳水啊,洛公子那身衣裳倒是可惜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