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可以吧!”蘇定方答道。
“那好。你若能用筷子擊中這枚銅錢,我就告訴你怎麼破陣!”蕭灼說完,屈指一彈,銅錢嗡的一聲被彈到空中。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根筷子以迅雷之勢刺向銅錢,不偏不倚,兩根筷子的細端,剛好抵在錢眼之處。而兩根筷子的主人,除了蘇定方,另一個自然就是羅成。
“好!若是你二人前去破陣,老王爺的一世英名必然要毀於一旦了!”聽了蕭灼這話,蘇定方卻只是笑了笑,又看向了羅成。本來他還有這不敢確定羅成會去解瓦崗危機,但剛才那一幕,他已有八分把握羅成肯定會去。
“定方兄,其實不管是一字長蛇陣,還是北斗長蛇陣,都有個最嚴重的缺點,只是這個缺點,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也是在蘭陵時聽老王爺再擺長蛇證才發現的,不過因為破陣條件苛刻,所以也就沒對老王爺說。”
“有多苛刻?”蘇定方此時對於如何破陣的興趣,顯然高於羅成。
“先前小侯爺說過,蛇陣之中,以技見長的長兵器難以施展,其實不然。一字長蛇陣雖然改為了北斗長蛇陣,但只是改變了其對敵方式,其兵甲方面並無改善,尤其是盾兵。古往今來,盾牌演變至我朝,已是隻覆蓋大腿至胸腔這一部分,小腿以下卻是為了方便行動而漸漸被忽視。試想若有兩位槍法絕倫之人互為倚重衝入陣內,對內側盾兵傷而不殺,只刺傷其腳踝,會是什麼後果?”
“梗刺在喉,芒刺在背,拔之無暇,留之作痛!”蘇定方恍然大悟道:“若如此,便無需六路兵馬,只需兩路兵馬擋住頭尾的支援,持槍之將只需在蛇腹之處製造更多的傷兵,整個陣型便會從內部,影響到整體的運作,最兇險的地方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地方!”
“正是如此,陣中士兵若殺之,便為棄卒,前後皆可補之。但若是不殺,傷兵非但不利於陣法進行,更如芒刺在背般成為拖累,而隨著這種芒刺越來越多,陣法也就越來越難運作。只是,要想進入蛇腹破陣,正如我先前所說,這兩人非但要槍法超絕,還要能敵得住蛇首兩顆毒牙的鋒芒。老王爺雖年逾七旬,恐怕也非尋常之輩能易與吧?”
“不止老王爺,還有丁老將軍,他也被調去了!”蘇定方恍若隨意地說了一句,似是在感嘆老驥伏櫪。但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羅成卻聽的一陣心驚。之前聽了蕭灼與蘇定方的交談,他就已經在腦中盤算著找誰陪他一同破陣。他表哥秦瓊?此時還被圍困在瓦崗寨內,在毫無商量之下便能配合默契,這不可能!王伯當?倒是在考慮之列。但是現在他義父丁彥平又去了,這就棘手了!丁彥平雖然已近六旬,但手中雙槍堪稱一絕,北平府眾將中,能破其槍法之人,除了他父親羅藝之外,更無二人。若丁彥平被調去,又與楊林同守一處,他真沒信心能衝進蛇腹。
“蕭兄,既然此陣盾兵有缺陷,那將盾牌加大護住士兵腿部呢?”既然知道了破解之法,蘇定方也嘗試著做出補救措施。
“定方兄,你想做什麼?”蕭灼看蘇定方一臉凝重之色,覺得他應該不是隨口一問。果然,蘇定方隨即就說了出來,“蕭兄有所不知,我燕雲西北兩境,常有小股北胡騎兵出沒,剛才聽蕭兄說這陣型可抵擋騎兵,我就在想能不能將這陣法缺陷補上,用來抵擋北胡戰騎。”
“這個也不是不可以。早在春秋戰國時期,中原之地其實也多用大盾,那時作戰兵器多以青銅為主,其鋒利程度不比今日。後來隨著冶鐵鍛造得到改善,作戰兵器也偏向鋒利輕便,相比之下,大盾就顯得越來越笨重,也就慢慢改作了現在這種比較輕便的盾。定方兄若想重用大盾,有幾個問題卻是必須要注意。其一就是士兵的負擔,盾牌加大,士兵負擔也就跟著增大,同時其戰鬥和靈活能力也就降低。而其二就是殺傷力。盾牌若小,士兵可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攻守兼備。可若用大盾,士兵另一隻就很難再手持刀刃,陣型攻擊力自然就下降。靈活與殺傷俱失,那這陣型還有何意義?”
“那若是以大盾原地防守呢?戰馬衝陣,遇障礙多為一躍而過,鮮有衝撞踐踏者,若在盾牌後配置重刀手,但有敵騎衝過防線,刀鋒過處,令其人馬俱碎,如何?”
誰想蕭灼聽完卻是久久不語,不是他不認可蘇定方的提議,而是他已經想到那是種什麼樣的場景。人馬俱碎!這種士兵若是出現在戰場上,怕是任何人都要為之戰慄!而其殺敵手法,堪當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殘忍!
蕭灼沉默著,蘇定方等待著,羅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更何況他心有他事,於是便匆匆請辭離開。對此,蘇定方也不攔他,因為蘇定方清楚,羅成根本找不到能和他並肩闖陣之人!羅成認識的那些人當中,若說槍法不錯的,他相信有,但是能敵過楊林或丁彥平的,他敢說絕對沒有!而羅成,想必比他更清楚這一點。
“定方兄,既然要加配刀手,那就又牽扯出兩個問題,刀的問題!”蕭灼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想勸說蘇定方打消想法。“若要達到你所說的效果,首先操刀士兵必然不能是普通士兵,必須是百裡挑一,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者方可,其腕力必須能一刀下去,刨馬解人,否則刀體嵌入馬身,輕則刀身折斷,重則刀毀人亡,防線頓失。其二,這種刀其刀鋒必須足夠長,足夠鋒利,最低要求也要削肉斷骨。而刀身越長,也就更容易折斷,所以這種刀如何鍛造?用何種材料鍛造?就成了最大的難題。而據我所知,我朝如今,恐怕並不能鍛造出你所需要的這種殺器!有以上四點,如果真有這麼一隊人馬,卻只用來戍邊,你不覺得太浪費嗎?”
蕭灼說完,兩眼直盯著蘇定方,直到沉默許久的蘇定方臉上露出一股愁容,他才終於聽到了一聲:“嗯!”
“確實是難!”蘇定方撓了撓頭。他一心想著如何彌補陣型缺陷,卻沒想到牽扯出來的問題竟然那麼多。而且也確如蕭灼所說,這種兵馬若用來戍邊,那確實是極大的浪費。
————後續劇透
“請您繼續!”蘇定方囑咐了仵作一句後,自馬車上取出了一把長長的大刀,走向了包圍著他的將軍。而聽了他這一句話,仵作原本有些顫抖的手,慢慢竟不在抖動,開始繼續為竇建德縫合屍首。
“蘇定方,你膽敢為竇建德收屍,可知該當何罪?”屠獻裡憤怒問了一句。
“群雄逐鹿,勝者王侯。如今夏王已身死,他有何惡跡?居然連入土為安都不被允許?世人所捧頌的唐王,難道就是如此胸懷?”
“大膽!你身為竇建德餘黨,本就是朝廷要犯,竟還敢在此詆譭唐王,受死!”蘇定方是何人,屠獻裡自然知道,但也正因為知道,他才急著動手。因為現在斬殺了蘇定方,無異於是幫他自己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