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沒有名字,多麼適合他,因為沒有名字,就不用揹負那麼沉重的黑暗了。
他的眼神像是在告訴她,他是一個雙腳縛上巨石的人,被人推著一步步向前走,即使眼前是大海,也無法回頭。
他只能如同溺水者撲騰掙扎,似乎向他伸一隻手臂,他便死死不會再放開。
無名的手一揮,不遠處的一大團雲彩飛了過來,竟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白色鳳凰停在他們面前。他拉著她的手,踏上鳳凰鳥的背上。
下一秒,風在眼前具現為刃,穿破九霄雲層,色彩斑斕的大地突然出現在眼前。
鳳凰鳥迅速的降落,方才從天而降的景象像是一眨眼的幻想,滿目熙熙攘攘的街市鬧相,又格外地真實。
唐三清可以清晰地看到路人經過時吹動的髮絲,也可以看到搖曳的裙襬,這和她在宮外看到的街市如出一轍。甚至他們對她和無名的面具投來好奇的眼神都是那麼真實,可明明,她是在夢裡啊。
但是,不可置否,街邊小攤販賣的水果點心很可口,首飾衣裙很漂亮,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也格外有趣,這是來到烏斯藏國後,她最開心的時光了。
從踏進烏斯藏國的那一刻,她的神經便緊緊地繃著,阿寅不能恢復人形,只能靠她一人摸爬滾打,再精疲力盡她也不敢卸下心防。
但此刻,唐三清的嘴角掛起的微笑像春季初開的桃花,輕巧的步伐舞動白色的裙襬,她的視線落在哪一處小攤,店家笑得便格外親切,她的腳步在哪一處多停駐幾分,老闆娘叫賣的聲音便更加賣力。
但是,逛的久了,她發現,這裡沒有一家攤販願意收下她的錢,反而她自己滿載而歸,似乎他們更忌憚的是她身邊的無名。
可惜的是,這裡的每一個人和現實中一樣,是完美的表演者,他們臉上帶著面具如呼吸般自然,她看不懂。
“無名,難道你是皇親貴族嗎?為什麼這裡的人一看見你就都不願意收錢,似乎十分——”唐三清想了想,換了個委婉的詞,“尊敬你。”
這個答案是她覺得有最大可能性的,因為第一次見無名就是在宮內,種種跡象表明他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貴。可為什麼悲傷和絕望似乎隨時都可以吞噬他呢?每個看不見盡頭的深宮宅院都是無盡的深淵,一個個悲傷的故事是史書上短短的一句話,確實一個人的一生。
無名不想回答,雖然他面具下的表情毫無變化,但是她卻讀得懂他的情緒。
就像現在,他的情緒隱藏在冰冷的面具下,翻湧奔騰,負面的情緒不斷地擠壓著。
突然,路邊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小男童跑過時被石子絆倒,身子一歪,撞到了無名的衣角。
胖胖的臉被摔紅了,他沒有哭,糖葫蘆掉在了地上,他忍著眼淚,可是,當男童抬頭看向無名時,竟然哇的一聲哭喊不停。
唐三清想上前安慰一下,可無名抓緊她的手腕,以她的力氣根本掙脫不開。她抬起頭才發現,一直仰望的無名竟然那麼遙遠,他眼裡濃重的黑快要吞噬一切,手腕上傳來的冰冷感幾乎要凍傷了她。
她腦海裡突然想起,剛剛男童撞到無名的衣角時,他滿目的厭惡至極,即使透過面具,依然散發而出。
環顧四周,小男童哭的撕心裂肺,周圍的人仍然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連一絲冷漠的視線都不曾給予,唐三清心驚地發現,小男童的父母冷眼旁觀的站在不遠處,冷漠的眼神比刀劍更會傷人。
下一秒,無名一揮手,空間扭曲成一團,她被排斥而出,視線化為黑暗之際,是他看向男童如同看一具屍體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