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來追我啊？”</br>“李家俊，別讓我追到你！”</br>“你倆慢點跑，家孝，看著點弟弟，別讓他摔了”</br>站在院子裡歸攏雜物的老人對著漸漸跑遠的兩個孫子叮囑了一聲。</br>“知道了奶，你給我站住！”</br>被自己老弟偷摸灌了一脖領子雪花的李家孝大聲回應了一句，接著悶頭追向前方不斷挑釁的臭小子。</br>“這孩子，越大越調皮了”</br>白髮蒼蒼的老人臉上滿是無奈與寵溺，寒冷的空氣如利刃般劃過她那佈滿皺紋的臉龐，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歲數大了，身子骨早已不如年輕時那般硬朗。</br>在戶外僅僅待了一會兒，自己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於是她艱難的挪動著腳步，轉過身去，準備回到溫暖的屋子裡躲避嚴寒，可就在她剛剛轉過身時，一個從遠處漸漸走近的人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br>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呢？</br>她停下了原本邁向屋子的腳步，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她的眼睛早就花了，超過一定的距離，她基本什麼也看不清……</br>“姥！”</br>直至這一聲飽含感情的高呼從遠處揮動著的手臂的男人口中響起，老人終於確定了，是自己的外孫來了！</br>“糰子！”</br>“姥，你怎麼站在外面？”</br>張良快跑兩步，一把扶住了想要走下臺階迎自己的老人，推著她的後背轉身進了房間。</br>“雪剛停，本來我是想讓你兩個表弟打掃下院子裡的積雪的，可這倆孩子只顧著玩了”</br>“等他倆回來再弄不晚，你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br>“嫌我老了？”</br>“姥，你看你……”</br>“行了，姥逗你玩呢，你怎麼會突然來臨安？休假了？”</br>老人拍了拍外孫拉著自己的手掌，渾濁的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風塵僕僕的張良後，沒等他回答，神情略顯擔憂的一口道破了某人的窘境。</br>“是遇上事了吧？”</br>還沒有想好理由的張良看著彷彿已經洞察了一切的姥姥，沉默片刻，艱難的點了點頭。</br>“嗯……”</br>“跟姥說說吧，姥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起碼比你多活了幾十年，而且你知道，姥的嘴很嚴的”</br>老人反握住外孫的手，將他拉的更近一些，幫外孫整理了下凌亂的頭髮。</br>“……”</br>“姥，我辜負了很多人，沒有保護好大家，我……”</br>“裡面有喜歡的姑娘？”</br>老人這種跳躍性的問話屬實讓本來還想跟親人宣洩下的張良情緒有點不連貫了，但他還是點了下頭。</br>“有……”</br>“那就去找她吧”</br>“什麼？”</br>“人這一輩子，註定會遇到許多的坎，其他的事姥不知道具體細節，沒法開導你，這需要你自己去解開心裡的疙瘩，但要是關於姑娘，姥倒是有幾分經歷，因為你姥爺這一生過的就不快樂”</br>“？”</br>咋還扯到早就過世的姥爺身上了？</br>“我們那個年代很少有自由戀愛，大部分夫妻結婚前可能連面都沒見過，都是經過媒人介紹或者親朋好友牽線搭橋，就那麼湊活過完了一生”</br>“可你姥爺不一樣，他是知識分子，在遇到我之前有一個很聊得來的女同學，在當時的背景下，能讀書的女人家境都不錯，兩人又有著共同的志向和愛好，算是郎才女貌，被很多人看好”</br>“然後呢？”</br>張良有點迷糊，他不明白姥姥怎麼會突然講起了陳年往事，而且這事……</br>他媽和大舅知道嗎？</br>“然後？等他參軍回來，那個姑娘家卻被定為了地主，你不懂這兩個字在那個年代所代表的含義……”</br>說著話的老人目光彷彿穿越回了自己年輕的時代，那是要比最動盪的那幾年還要可怕的年代，尤其對於那些有錢人家來說……</br>“你姥爺家差點被牽連，為了劃清關係，他在長輩的強迫下，跟只是一個農村姑娘的我成了親，結為了夫妻”</br>“可他並不喜歡我，或者說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尋找被送到不知道哪裡去改造的那位姑娘一家，哪怕過去了十幾年，他依然沒有放棄……”</br>“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關於那位姑娘一家的訊息，不顧家裡人的反對，親自趕了過去……”</br>“你媽跟你說過，你姥爺是怎麼死的嗎？”</br>“不是說意外嗎？”</br>“你姥爺是跳河死的”</br>“？！！！”</br>這下張良是真驚了，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一臉平靜的老人，這，這……</br>“因為當他趕過去時，曾經溫婉賢淑的姑娘已然變成了跟我一樣的農村婦女，而且因為多年的勞作和生產導致的身體虧空，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br>“他後悔當初沒有鼓起勇氣早點說出口，恨自己為了理想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家裡，更恨自己顧慮太多，也錯失了太多……”</br>——</br>“渣男，混蛋……”</br>“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br>寒冷的汽車站外，劉璐獨自一人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默默流著眼淚，手中仍然緊握著一直無人接聽的電話……</br>她是實在想不通，如果不喜歡自己，好歹當面跟她把話說清楚，怎麼能夠在發生那種事後，又若無其事的丟下自己連句話都沒有就走了……</br>“嗚嗚……我要告訴你媽……嗚嗚”</br>“別哭了，眼淚一會凍上了”</br>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現在正低著頭抽泣的劉璐身前，伴隨著沙啞的嗓音，一件帶著餘溫的厚實大衣輕柔的覆蓋在了尚未回過神來的姑娘身上。</br>淚眼朦朧的劉璐抬起頭，紅腫的雙眼驚愕的看著眼前這個突然消失又莫名出現的傢伙，當她終於看清來人的確是某個王八蛋後，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br>只見她猛然站起身來，嬌小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不顧一切的揮舞起拳頭，雨點般的落在那個讓她大喜大悲之人的身上，每一拳都飽含著她內心深處壓抑的痛苦與不滿……</br>“混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到底算什麼！”</br>“算你倒黴……”</br>由於持續的高強度奔跑，胸口劇烈起伏的張良任由這丫頭宣洩著自己的情緒，輕輕的將她抱在了懷裡。</br>遇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