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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2 / 3)

這次押解一共配備了七名幹警,兩倍於被押的犯人。現在,幹警三死兩傷,只有鍾天水和小珂兩人能動。鍾天水實際上也負了重傷,背部一動就疼,左手連動都不能大動。小珂雖無大傷,但她是女的,而且,他們還要設法把重傷的龐建東和另一位武警戰士抬下山去。而犯人那邊,有兩男一女,身體健全,沒有大傷。監獄的形式,除了他們手上的手銬,除了鍾大固有的威嚴,其餘均已蕩然無存。鍾天水當時的腦子裡,不知想沒想到,北京市監獄局已經保持了七年的無暴獄、無脫逃的光榮紀錄,也許就在今晚終結。

也許鍾天水並沒有去想這些,他也許只想著如何儘快走出險境,儘快走到有人跡出沒的地方,走到有手機訊號的地方,儘快和天監或當地**取得聯絡。儘快搶救兩個奄奄一息的傷員。

幸虧他和小珂,各持了一支壓滿子彈的“**”,才使這場將要繼續的押解不致寡不敵眾。在車禍發生的半小時後,他們將已經犧牲的替班司機和武警戰士的屍體,抬到崖壁一側,用布單蓋住,然後出發上路。鍾天水命令小珂為劉川和範小康開啟了手銬,命令劉川背起龐建東,範小康背起武警,小珂押著仍然戴銬的單鵑,開始啟程。押解的隊形是:小珂荷槍在前,單鵑抱著藥箱和幾件雨衣在後。單鵑的後面,是劉川和他背的龐建東,劉川的後面,是小康和他揹著的武警,鍾天水緊跟小康,以視線統攝,彈壓斷後。

在“前進”行動繼續前進之前,鍾天水向犯人宣佈了幾條指令:

一、每個人都要按規定的序位行走,隊形相銜要緊,不得無故拉開距離,不得回頭張望,不得左顧右盼,不得交頭接耳。

二、如果有事需要報告,先喊報告,得到允許後才能回頭。

三、當聽到停下的命令時,必須立即停下,當聽到蹲下的命令時,必須立即蹲下。行走和蹲下時,要儘量保持傷員的平穩。

四、特殊時期將有特殊措施,特殊政策,有立功表現的,將會得到重大獎勵,伺機脫逃或企圖暴獄的,將依法嚴懲,必要時將毫不猶豫地使用武器。希望你們認清形勢,不要抱有僥倖心理,不要以身試法,以卵擊石。

宣佈完幾點指令,鍾天水問:“聽清楚沒有?”

兩男一女,三個犯人一齊答道:“是!”

從聲音上聽,與平時在監獄裡的回答,同樣殷勤,同樣服從,別無兩樣,令人放心。

鍾天水一向的習慣,說話都是慢吞吞的,慢得有點拖沓,有點絮煩,但這次,此時,鍾天水雖然有傷在身,但所有的指令和問話,其乾淨利落、短促迅捷,均是前所未有,連小珂和劉川都不由為之一震。

只是在走近劉川時,老鐘的一句低聲問詢,語氣才又恢復如前:“你沒事吧?”他在問劉川的身體,劉川的肩膀和前胸的衣服,都被滲血浸溼。雖然小珂已為他們檢查過傷口,但鍾大出發前的再次詢問,以及那低聲傳達的體貼,讓劉川的回答充滿心領神會的感激。

他說:“沒事。”

鍾天水說:“血要是還止不住的話,隨時報告。”

劉川說:“是!”

他們離開了囚車,成縱隊往山下走去。

小珂在前,重點守住隊形的左側,老鍾在後,重點觀察隊形的右側。大雨之後,山水激流,年久失修的公路沙石縱橫,狼藉泥濘。隊伍行進的速度非常緩慢,一來路滑;二來兩個男犯身背傷員,不堪重負;三來小珂突前領隊,她實際上又必須時時面對身後的犯人,所以幾乎是一路側身倒行;四來,老鍾自己也實在走不動了。他後來不得不下令停止前進,就地休息,因為他走不動了。他看到劉川小康他們,也像是走不動了。

天漸漸黑下來了,風力開始強勁,以致他們選定的休整之地,必須是個背風的山凹。這個山凹地勢較高,受雨水漚泡較少,故而顯得比較乾燥,可一旦屈身坐下,還是潮溼襲人。鍾天水什麼都顧不上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讓小珂指揮單鵑鋪開雨衣,將龐建東和武警戰士平放在雨衣上:然後,命令三個犯人也原地坐下,讓小珂再次給他們戴上手銬。老鍾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始終對著單鵑小康。小珂則先將武器放在老鐘身邊,才走過去,命令範小康將雙手抱住後腦,然後備加防範地繞到他的身後,將他的右手高高拽起,搭上銬子,再拽到前邊,和另一隻手銬在了一起。

銬完小康,小珂從挎包裡取出另一隻銬子,走向劉川。雖未命令,但見劉川已經學著範小康的樣子,雙手抱住了自己的後腦勺,小珂這回沒有繞到他的身後,而是徑直走到劉川的面前,單腿蹲下。他們彼此目光平視,她看著劉川肩頭和胸口的血跡,她真想說一句安慰的話語,問候的話語,鼓勵的話語,但不行。她是民警,他是囚犯,此時此地,是非常時期的流動監獄,此時此地,任何男女之間的情感交流都不被允許。

但她相信,劉川看懂了她的目光。他用眼中難以察覺的微笑,來響應面前這個警官,這個女孩,這個給了他最多友愛的朋友投射過來的關懷和疼愛。他把雙手放下來,並在一起伸到小珂眼前。那是一雙優雅的手,雖然經過了各種勞動的磨鍊,但仍然修長好看,手腕有點細,但筋肉的造型堅強有力。小珂輕輕地拉住劉川的一隻手,她分不清這隻手算是結實還是纖弱,她還沒有把手銬搭上那隻輪廓完美的手腕時,身後傳來了老鐘的命令:

“不用給他戴了。”

對這個命令小珂並未立即執行,她讓劉川的手在自己的手心裡繼續放了一會兒,才緩緩鬆開。她說:“讓我看看你的傷吧。”劉川點點頭,很聽話地自己解開囚衣,讓小珂檢查了他的前胸和肩膀。傷口主要在肩上,胸口的血跡大都來自那裡,從血肉模糊的創面上看,分不清是劃傷還是撞傷,看不清是一道還是一片,汗水和血水交相洇漬,血跡半凝的邊緣,漚得有點發白。

小珂伸出手去,在劉川的肩上輕輕摸了一下,不忍觸痛。她說:“沒有藥了,你忍忍吧。”

急救箱裡的包紮藥物,已經全部用給龐建東和那位比他傷勢略輕的武警戰士了。此時,他們躺在雨衣上,神智恢復了清醒。他們是在路上先後醒過來的,武警戰士的兩條腿都有重傷,但此時已能和小珂有問有答地簡短交流。龐建東雖然睜開了雙眼,但氣息依然虛弱,除了他的雙腿已無知覺外,大概胸腔也有內傷積血。小珂檢視了他們的傷勢之後,讓劉川扯了衣服上的布把龐建東還在流血的小腿重新包紮了一下,她自己則去老鐘的身邊為老鍾檢查。觸及到老鍾她才發覺老鍾發了高燒,渾身上下熱得燙手,她把手撫在老鐘頭上,確切地感覺出他像打擺子似的渾身發抖。

藥箱裡雖然備了一些退燒的藥物,但都是治療感冒發燒之用,對老鍾並不適合。老鍾一定是因內傷發炎而引起的發冷高熱,於是小珂決定給他服用些抗生素以減輕感染。她在藥箱裡找到了一包青黴素膠囊,分了三份讓劉川給老鍾和龐建東和武警戰士分別吃了。劉川當過分監區衛生員的,也知道這時候吃一點抗生素應該沒錯,但問題是,沒有水了。他們出發前從囚車裡找出來的幾瓶喝剩的礦泉水,在路上給龐建東和武警戰士喝了大半,小半讓老鍾小珂以及三個犯人分著喝了。他們之所以走不動了,體內缺水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也許老鐘的毅力更加堅強一些,他硬是用自己的唾沫把藥粒吞下去了。龐建東和武警戰士出血過多,口唇乾裂,膠囊粘在嘴裡,怎麼也咽不下去。特別是龐建東,若不用水灌,恐怕連吞嚥的力量也拿不出來。劉川看到小珂蹲在老鐘身邊,跟老鍾低聲商量著什麼。天上的雲層雖然漸漸稀薄,但落山的太陽只在天際殘留著最後一點反光。看來,他們今天肯定要在這裡過夜了。持續的高熱使老鐘的思維遲鈍,口齒不清,但小珂還是從他斷斷續續的聲音中,從他殘缺不全的話語裡,聽清了他的意思。

老鐘的意思是:今天如果在此過夜,小龐可能撐不到天明。所以,“前進”行動今夜無論如何應當繼續前進,哪怕只走出一個人去,也必須向山下前進!

小珂也知道,他們必須前進,耗在這裡無異於等死。不僅龐建東和那位武警戰士,看看老鍾這副樣子,恐怕拖到明天早上,不死也肯定走不動了。可現在繼續前進,唯一能走動的押解力量只有小珂自己。她要押解三個犯人,還要帶走三個傷員,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現在龐建東和武警戰士已經不能移動半步,如果小珂自己先行下山求救,靠老鍾看住三個犯人和兩個垂死的傷員,顯然也不是妥當的辦法。老鍾如果一直高燒不退,夜裡山風一來,溼氣襲人,病勢說不定還會進一步惡化,甚至和兩個重傷員一樣自身難保,命在旦夕,也都說不定的。

此時的鐘天水已是氣若游絲,但好歹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他的語氣甚至比平常還要果斷,以致他最後的兩句話小珂聽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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