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給抓進去了嗎,噢,是不是就關在你們那兒啊。”
“對,他現在就在我們那兒服刑改造呢,已經有一年多了。他非常想念你,非常希望你能去看看他。我們監獄的管教部門也覺得如果你能去看他,能說些鼓勵他好好改造的話,那對提高他的改造情緒,幫助他克服一些心理問題,還是很有……”
“你們怎麼覺得我去就能提高他的情緒?我又沒學過心理學,我又能幫他解決什麼心理問題?”
季文竹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聲音啞啞的,有氣無力。而小珂的聲音卻明快清晰:“因為你是他的女朋友啊。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季文竹似乎想了一下,答得倒還清楚:“是。”但很快,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小珂張著嘴,她下面要說的話,似乎都在這句“過去的事”面前,變得無法啟齒。
“你們吹了?”
面對這個問題,季文竹又想了一下,思索應該怎樣回答,“反正……已經斷了吧,我們。”
季文竹用“斷了”這樣一個相對被動的詞語,來替換“吹了”這樣一個動感的概念。小珂不知為什麼,有點替劉川心酸,她知道“斷了”這兩個字,對劉川將是一場多大的打擊。
“他,他知道嗎?”小珂問,“你跟他斷,跟他說過嗎?”
季文竹眼圈紅了,她不想讓小珂看見她眼裡的淚水,她把目光移向別處。她說:“我們在一塊兒……老是吵架,老有矛盾。前一陣他和那個叫單鵑的女孩老是扯不清楚,連我都攪進去跟著倒黴,我讓那個女的打得……到現在頭還總疼。不過我也不想怪劉川了,這事過去就過去了,我都沒說什麼。他沒進去以前我們就已經快分手了,他那麼衝動的個性我跟他在一起也挺害怕的。”
小珂想替劉川解釋:“沒有,其實劉川這人挺膽小的,挺溫和的……”
“他表面是這樣。”季文竹打斷小珂,“可他的脾氣其實大著呢,他跟我吵架,沒說兩句就急,一急就嚷嚷,一急摔門就走。他跟他奶奶都吵架,都摔門,就別說跟我了。你們其實並不瞭解他。他是射手座,射手座的人,溫和都是假的。他現在在監獄裡脾氣好嗎,是不是在裡邊就不能這樣了?”
小珂含混地說:“啊,他,他不這樣了。”
季文竹頓了一下,又問:“他,他在裡邊好嗎,身體沒病吧?”
小珂沒答,她反問:“你還想他嗎,你對他,還有感情嗎,你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季文竹低頭,說了句:“其實挺想的……”只一句,她的眼淚終於垂落下來,停住話頭忍了半天,強迫忍住了那聲哽咽:“他,他這人,挺倒黴的……”
小珂說:“我知道,劉川有很多毛病,可我也知道他非常愛你,他想讓你去看看他,你能抽時間去一次嗎?”
季文竹用手絹擦著眼淚,擦完了又去衛生間洗了洗臉——眼淚把她臉上的妝都弄髒了——少頃她走出衛生間,鼻子還是噥噥的,眼睛還是紅紅的,臉上的表情亦醉亦悲,大概從未有過這樣憔悴。但當她在小珂面前重新坐下,重新開口的時候,能聽出她的語調已恢復了鎮定。她用哀傷的,但也是明確的聲音,婉言拒絕了小珂。
“我不能去,我想我見到他會很難過的,他畢竟對我不錯,他的影子總在我腦子裡,可我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必須忘了他。見了他我會控制不住自己,這樣對我對他都不好,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去。”
一連三週小珂去找季文竹,龐建東都知道。但他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
小珂來一監區向老鍾彙報的時候,他在外屋聽得十分清楚。當天晚上他私下裡對小珂說道:“季文竹那兒,要不要我再去試試。”
龐建東主動請纓,本來是件好事,但小珂半天都沒吭聲,沒說那可太好了也沒明確拒絕。龐建東猜到她的疑慮,主動挑明:“季文竹說的沒錯,她跟劉川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那她跟我,就更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就明白了,對她們這些當演員的女孩來說,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紅。在他們那個圈子裡,不紅你什麼都不是,可一旦紅了,就能萬人之上,稱帝稱後。他們那種職業和咱們不一樣。既然他們紅與不紅有天壤之別,那其他肯定都是次要的了,包括愛情。愛情如果和紅不紅無關的話,那是刺激不了她的。”
儘管龐建東如此說,但小珂依然有疑惑:“既然愛情已經刺激不了她了,你還去幹嗎,你去告訴她劉川愛她,還有什麼用嗎?”
看來,龐建東也不知道他去了還有什麼用,但他說:“劉川是我們分監區的犯人,我只想為分監區做點工作。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