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華拎著兩袋啤酒回到住宅。
客廳的燈亮著,是她吩咐傭人不要關的,這個家已經沒有人等她歸來,至少留一盞燈,給這座美輪美奐的大宅子渲染一絲虛假的溫情,看上去沒有那麼像一座華麗的牢籠。
那座牢籠以前困著她和她的母親,現在,只困著她一個人。
女人的葬禮非常簡單,沒有設靈堂,沒有開追悼會,直接送去殯儀館,下午就火化了。
她生前注重外表,深居簡出,拒絕了一切親戚朋友登門拜訪,死的時候幾近面目猙獰,連陶思華都不敢多看一眼,她想,女人必定也不願被任何人看到。
本來就已經死不瞑目,再留著這麼副醜陋不堪的軀殼被人瞻仰,只怕女人在天之靈更不能安息。
火葬之前,陶盛磊終究還是出現了,陶思華本以為父親會絕情到底,等到女人化了灰都不會多看一眼。
男人總算還有一分身為丈夫的覺悟。
他去停屍間看了女人。陶思華陪著他一起去,他想看看父親在見到母親時會有什麼表情。
殯葬師給女人化了妝,手藝很好,甚至讓女人看起來帶了幾分年輕時的端莊秀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屍僵的原因,女人的眼睛始終沒辦法完全合上,半睜半閉著,眼珠蒙著一層灰敗的色彩,裡面透著臨死前消散不去的哀怨。
陶盛磊是不懼鬼神的,他在道上混出名堂時,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世上真有怨靈,他必定早被冤魂索命,活不到現在。
西裝革履的男人挺拔高大,縱然已到不惑之年,身材依舊保持得精悍健美。這也許就是女人迷戀他迷戀到不能自拔的原因之一。
男人的確擁有讓女人瘋狂的本錢。
現在,女人死不瞑目,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痴等著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來看她最後一眼。
陶思華走到門邊就停住了腳步,她不想再看女人的遺容,不是害怕,而是不忍。女人太可憐了,到死都是可憐的。
她不想去可憐自己的母親,這種類似於施捨的感情只會讓女人顯得更卑賤。
陶盛磊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過去,低頭朝女人看去,他的表情很平靜,但因為五官是刀刻斧鑿般的剛毅,所以看起來顯得非常冰冷無情。
陶思華看到男人伸手往女人的臉上抹去,似乎是要替她合上雙眼,陶思華輕輕地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她不想知道女人最後到底有沒有瞑目,她只知道父親不會分給女人更多的感情了,不會有悲傷,不會有難過,他來這一趟,只是因為他有這個責任。
她希望女人能夠知足,不要在死後還繼續折騰。
陶家大門大戶,女人火葬的場面卻比普通人家看起來還寒酸淒涼。女人被送進焚化爐時,沒有人哭。
一個都沒有。
有時候陶思華會覺得自己遺傳了父親的鐵石心腸,不然解釋不通為什麼自己連一顆眼淚都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