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說:“那好,你留在九丘,做我的徒弟,九丘的儲君。我會讓你成為東陸最強的人,強大到足夠與朝炎帝國抗衡。”
洛堯遲疑了。
留在九丘,與朝炎帝國抗衡?那,大澤怎麼辦?父親怎麼辦?凝煙怎麼辦?他們也是自己的親人啊。
洛珩看出洛堯的猶豫,冷笑數聲,語氣忽而變得有些淒厲,“終究,還是捨棄不了神族的榮耀!”
語畢,拂袖而去。
洛堯懷揣著苦思,四方飄遊。
一百多年中,他用不同的身份和容貌,混跡各種場所,學著八面玲瓏的處世方法,與各色人物結交接觸。神族、妖族、人族,貴族子弟、市井商販、兵卒腳伕,到最後都能跟他稱兄道弟、掏心掏肺。他不再以高門子弟的眼光來審度世事,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曾明白的道理。
他回到九丘,找到洛珩。
“神族、妖族,都是東陸的子民。所謂的不同,不過是人們心中的根深蒂固的偏見,和一些誇大其詞的謠言。只要能打破這樣的偏見,讓人們瞭解彼此的誠意、接受彼此的不同,就如同南方的那些小國,縱然各自的民俗習慣相差甚遠,卻也能和睦相處。神族和妖族,未必不能共處!”
“共處?”洛珩嗤之以鼻,“你以為那些王族世家會輕易答應,讓自己屈尊至與妖族平起平坐的地位?當年我幾乎奪下了東陸的半壁江山,也未曾逼得他們讓步。”
洛堯說:“戰爭只會讓人們更加心生畏懼、更加憎恨妖族。妖族怨忿神族的輕視和打壓,神族又何嘗不記著妖族當年殺戮無辜、塗炭東陸的往事?如此冤冤相報,何日方是盡頭?舅父與母親身為九丘王族,理應找出削弱隔閡的辦法,而不是將兩族間的距離繼續拉開。”
洛珩沉默了良久,嗤笑道:“你又怎麼知道我和你母親沒有試過放下偏見、鼓足勇氣去相信所謂神族的誠意?”他語氣中隱隱添了一絲莫名的痛楚與苦澀,“可最後結局又如何?名利之前,你母親不照樣被你父親所棄?”
洛堯上前一步,“我父親不代表整個神族,我的想法和他並不一樣!還請舅父讓我見上母親一面!”
洛珩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怔忡地望著已經長得跟自己一般高的外甥,待回過神來,妖瞳中又流露出邪魅譏誚的神色。
“年輕人,總喜歡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只要肯努力,就能改天換地!若你不是百里譽的兒子,誰又會把你放在眼裡?”
洛堯說:“姓氏不過是最初的起點。一生那麼長,過程與結局如何,終是事在人為。”
洛珩笑意譏嘲,斜睨著洛堯,“事在人為?那好,我來和你打個賭。如果你能以洛姓拜入崇吾墨阡的門下,讓他傳授你的武藝,並且在甘淵大會上奪得頭籌、得到赤魂珠的神力,我或許,會說服你母親同見你一面。”
這個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聽上去並不難辦,卻花了洛堯好幾十年的功夫來實現。
他曾經十二次進入玄天四象陣,次次被傷得遍體鱗傷。即便是最後成功破解了四象陣,卻又因為姓氏差點拜師不成。他隱約意識到,舅父其實只是想借旁人的手來狠狠懲戒自己,讓他明白九丘終不能為神族正統所容,逼他放棄那些年少荒唐的念頭……
在華清殿拜師的那一刻,他心裡十分確定,墨阡聖君猜到了自己和洛珩的血緣關係,也因此並不願意收下這個弟子。
可最後他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洛堯卻是無從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