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種方向,便是陸賈‘作惡多端’,浮丘伯‘大義滅親’,為了天下大義,不惜替師除徒,成就一段佳話。
如果今日之事沒有後續,或者沒有‘婦孺皆知’‘膾炙人口’的後續,這個解讀,就將大機率成為這個典故的發展方向。
而第二個方向,就是劉弘更願意看到的狀況了。
——陸賈‘本性難移’,浮丘伯‘無情無義’,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惜代俎越庖,替師傅把自己的師弟給逐出了師門!
如果這個發展方向在日後的漢室得以實現,那就意味著在歷史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儒家,徹底成為了如楊朱學說、孟子學說那樣的過街老鼠!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劉弘非常希望這樣的場面,出現在自己的統治末期,乃至於五十年、百年,乃至於千年之後。
但話說回來,此時的劉弘,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在歷史的世界自由翱翔,隨意發表自己的見解,並絲毫不用為其負責的毛頭小子了。
在大多數人心中,皇帝,意味著至高無上的威嚴,生殺予奪的權力,以及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自由。
但當那兩瓣寸尺見方的屁股,真正做到這樣一個萬眾矚目的位置之後,就不難發現,後世廣為傳播的那句俗諺,實在是至理名言。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如果劉弘此時,還依舊只是一個網路鍵盤政協委員,亦或是全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創造力吃飯的網文寫手,那自是可以大筆一揮,把整個儒家徹底定為邪教!
但作為封建帝王,尤其是很有可能對整個華夏文化,都起到關鍵性引導作用的穿越皇帝,劉弘肩上的責任,要遠比歷史上的聖君們要重得多。
在做出一個決定,甚至只是思考某一項政策的利弊之時,劉弘都必須保證,儘量把自己的個人情感刨除,以相對客觀的角度,看待漢政權所面臨的各種問題。
就拿這一次,陸賈和南越王趙佗‘密謀’半年之久,最後帶著百十車金玉財物,以及趙佗一封‘南越國書’回朝來說,換了任何一個封建帝王,包括歷史上的文帝劉恆,都很有可能會當場拔劍!
若是景帝劉啟、武帝劉徹那對暴脾氣父子,那就更不用說了——陸賈回朝十天之內,只怕長沙南國境線,就會立滿遮天蔽日的漢旗!
至於‘罪魁禍首’,陸賈的下場,更是不會比歷史上的太史公好到哪裡去。
面對這件事,文帝劉恆或許可以怒而拔劍,景帝劉啟或許會雷霆震怒,武帝劉徹甚至可能會直接當庭砍人!
但劉弘不能。
為了華夏文化的延續,劉弘必須摒除所有個人情感,以絕對的上帝視角,從對‘華夏文化之利弊’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自然,就此事對南越‘大發雷霆’的選項,還沒有被劉弘排除。
但對於陸賈的處置,或者說,藉此事對漢室初期的反動群體——魯儒一脈做出處置,卻是劉弘必須要做的。
從浮丘伯的作態當中,劉弘也大致反應過來,儒家,或者說浮丘伯所代表的‘齊詩’一脈,對此事的態度。
乍一眼看上去,浮丘伯對劉弘是又哭又跪,更險些‘脫帽叩首’,為了陸賈,算是把士大夫的尊嚴,給丟了個乾乾淨淨。
但實際上呢?
浮丘伯三言兩語,就把陸賈給賣了個乾乾淨淨!
在這個十分看重個人道德,盲目信奉‘人的名,樹的影’的時代,陸賈以荀子親傳弟子的身份,卻被自己的大師兄浮丘伯‘替師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