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逐利,是最本能,也最原始的訴求,一切都以謀取更大的利益為目的,在商人身上自然是再正常不過。
但對於一個政權,一個國家,乃至於一個文明而言,謀取利益,幾乎可以算作是最不需要考慮的事。
或者說,國家想要的‘利益’,和商人想要的‘利益’,是兩碼事。
就拿劉弘正在做的‘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推行’來說,本質上就是簡單的壟斷某一宗貨物的市場,從而達到控制市場價格的目的。
同樣都是壟斷市場,但在壟斷市場之後,商人想的是透過這個支配地位打壓成本,哄抬價格,以謀取更多利益。
田蘭‘降低宿麥收購價格’的建議,就是這個思維下的產物。
但國家壟斷市場的目的,卻永遠都不會是‘創造更多的利益’,或者說最重要的,永遠不會是此。
甚至就連如今的執政學派:黃老學,都因為其獨有的‘莊周夢蝶’,以及煉丹之術,而受到了此次事件的波及。
而未央宮內的劉弘,卻是對外界的紛紛擾擾充耳不聞,而是將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已經開始的‘春收’之上。
在過去,中原大地農耕工作大都是‘春耕秋收’,即便有百姓在冬天種植一些經濟作物,也屬於絕對意義上的個例。
但今年,關中卻經歷了史無前例的‘全面種植冬小麥’,以及在官府監督下的春季收穫、上繳農稅的盛況。
除了收穫,以及在收穫當場,給地方官吏上繳農稅之外,還有一件從未發生過的事,出現在了神州大陸。
——將自家田畝所耕種的冬小麥收割之後,關中百姓並沒有像往年秋收時那般,先將收穫搬回家裡,等糧商上門求購,出個好價錢。
反而是在農稅上繳完成後的第一時間,踏上了前往少府治粟都尉的路!
處於創業階段的糧食保護價政策,毫不意外的再次出現‘資金鍊短缺’的問題。
“四萬萬石啊···”
端坐於宣室殿的御榻之上,劉弘的手指不自覺的撫上下頜,在剛長出的髯須之上來回摩擦著。
殿少府卿田叔,以及負責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治粟都尉田蘭,正恭敬的跪坐於一旁,等候著劉弘給出指示。
在得到田叔的眼神許可之後,田蘭便出身一拜:“陛下,宿麥收購之事,臣略有愚見,以供陛下參詳。”
聞言,劉弘略有些意外的抬起頭,看向漢室第一個以商人身份,達到千石級別的中央官員。
“田都尉有何建言,但說無妨。”
說實話,對於糧食保護價這種國家宏觀調控的經濟行為,劉弘並不指望此時的官僚,能給出什麼好的建議。
若是田叔開口,劉弘雖然也會做同樣的答覆,但並不會對田叔的意見感到期待。
劉弘之所以願意聽一聽田蘭的看法,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田蘭在入仕之前,是一個商人。
——還是一個將生意做到整個關中各行各業,且成就不低的商人!
對於這樣一個‘專業人士’,劉弘自然有些許不切實際的期待——期待田蘭能在這西元前,理解什麼叫‘宏觀調控’。
得到劉弘的許可,田蘭略一沉吟,便將自己和田叔籌謀已久,卻始終沒找到開口機會的辦法,擺到了劉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