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靠著‘無為而治’將漢室動盪的天下平定下來,並在僅僅二十年後,就形成匪盜不生、百姓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地步,黃老學真會是溫和的政派?
或許從宏觀綱略的角度來講,確實是這樣——黃老學主體上抗拒改變,完全信奉‘維持現狀’;但在微觀的操作之上,黃老學可不是什麼懶惰的學派。
黃老無為的下一句,可就是‘無所不為’!
法無禁止則無咎,也同樣暗含著‘只要法律不允許,就必須阻止其發生’的深層含義。
也就是說,黃老學,靠的並非是放任一切事物野蠻聲場,才粉飾出文景盛世的太平;通俗意義上來講,黃老學,更像是‘漢室’這個程式的執行者。
法律沒有規定,你做出了一個rpg出來,漢初的官員確實一點都不會管;但只要法律有規定,那黃老學出身的漢初官員,就將陡然變身為秩序的衛道士!
所以,劉弘預想中‘法令不通’的狀況,即便不像張蒼所言那般在漢初‘毫無可能’,起碼也比後世發生的機率小得多。
而劉弘藉著糧食保護價,明晃晃為底層百姓戰隊的舉動,同樣不會引起太大的輿論和波瀾——歸根結底,如今的執政黨還是黃老學,並非後世那個為地主階級站隊的儒家。
如今學術對皇帝的要求,也並非是後世那句可笑的‘天子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而是《尚書·洪範》中的‘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這讓劉弘對未來充滿期待,以及無窮的鬥志!
別說為地主豪強站隊的儒家如今式微了,就連地主豪強本身,也還沒有發育成型;無論是輿論還是學術,也都還沒有將泥腿子開除出‘民’的行列——這樣的時間點,劉弘大有可為!
如此說來,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推行,非但不會引起輿論的抵制,冒出什麼‘與民爭利’的言論,反而還會對劉弘歌功頌德,贏取相當豐厚的民望。
穩定的糧價,在封建社會又幾乎與‘穩定的社會’掛鉤;光是‘能讓社會長久穩定’這一點,就足以讓劉弘拼著虧光底褲,也要咬牙將糧食保護價政策推出去!
更何況糧食保護價,非但不會造成財政負擔,反而還會為中央財政,或者說劉弘地私人小金庫帶來相當可觀的收入。
從上帝視角看,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本質,實際上就是國家對糧食貿易進行壟斷;而國家的壟斷與民間商賈的壟斷所不同的是:國家的出發點永遠不會是利益,而是穩定。
與此同時,原本被天下所有糧商賺去的糧食差價,自此將全部落入少府口袋中,哪怕一石只賺五錢,那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如今漢室人口近二千八百萬,戶二百萬;其中還有二十多萬戶農戶的農稅,是交給徹侯勳貴的。
另外,關東至少也有5080萬戶農戶,是不對中央繳納農稅的——諸侯國民,農稅上繳諸侯王;而諸侯王只需要將其中三成上繳中央,以為‘貢獻’即可。
但糧食保護價,並不會因為你是徹侯封邑的租戶,或是諸侯國國民而差別對待——只要你有糧食,賣到少府,少府就收!
只要你有戶籍證明自己是漢人,那你想買糧,少府就給你賣!
如今漢室可耕作土地將近二萬萬畝,年產糧六萬萬石;只要其中一半能在少府手中過一遭,少府就能從中獲利十五萬萬錢!
漢室去歲的農稅收入,也才不過十二萬萬錢!
少府去歲大體收入:賦,也就八萬萬錢而已。
至於糧食的儲存成本,或許就是將這些糧食暫時放到各地的糧倉,依舊給倉吏發放俸祿——無論糧倉有沒有存量,倉吏都是要拿俸祿的。
不嚴謹的說,糧食專營所產生的儲量成本,實際上是幾乎沒有的;或者說,無論糧食專營與否,各地官倉的維護成本原本就已經存在。
而百姓也將在此事上收益——相較於往年七十錢賣出,九十錢買入的巨大差價,少府區區五錢的差價,絕對在百姓的接受範圍之內。
簡而言之,糧食保護價,其實就是將糧商從產業鏈中剔除,有國家來充當‘中間商’的角色;將糧商原本獲利空間的大部分讓還給百姓,其餘的小部分落入國家之手,用來獲取‘微薄’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