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審食其陡然一慌,鄭重一拜:“臣所言皆實,太后自可遣人查證;為人臣而惡天子,臣萬死···”
“然臣受太后任之以丞相,不敢不以江山社稷為重;懇請太后恕臣之罪···”
看著審食其言之鑿鑿的架勢,張嫣竟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只下意識開口道:“依左相之見,吾當如何?”
只見審食其聞聲而起身,略有些心虛的環顧一圈,發現近處並無旁人後,方稍稍上前,將聲線壓低。
“吾漢室承襲周之法統,太祖高皇帝亦曾以叔孫通為首,重訂周禮,以為漢家之禮制。”
“論周制,天子未及弱冠則不當親政,當由太后監國,丞相暫掌朝政;待天子行冠禮,方可親政臨朝。”
“夕孝惠皇帝未冠而太祖崩,呂太后便以此臨朝稱制,以行監國事;曹相國亦因此之故,得坊間假以‘兼太傅’之名。”
說著,審食其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深意。
“今陛下尚有五歲方及冠;臣以為,當由太后監國,由丞相···”
“闢陽侯!”
說到這裡,張嫣總算是明白了審食其話中深意。
——奪權,掌政!
只見張嫣滿含威嚴的瞪向身前十步之遠的審食其,語氣中頓然帶上一絲清冷。
“吾以闢陽侯任左相之重,乃唯江山社稷計,寄望闢陽侯輔佐天子,以應陳、周等妄臣之行矣。”
“今闢陽侯不思報效天子恩德,反以此妖言離間吾母子二人,是何用意?!!”
說著,張嫣陡然起身,向右緩行兩步,復又停下來,側對審食其,目光卻並未轉向審食其所在的方向。
“丞相所言,負吾之信重甚矣;念闢陽侯勞苦功高,吾便不治闢陽侯之罪。”
“及至闢陽侯遷相一事,吾會勸天子再行斟酌···”
言罷,張嫣便徑直向著後殿走去,就連一聲失禮至極的‘送客’,都未曾說出口。
望著張嫣遠去的身影,審食其幾欲出聲,終是被一股無形的威勢所阻,呆愣原地。
而那道憤然離去的背影,以及方才慍怒中,仍不忘太后威嚴的面龐,則逐漸喚起審食其記憶中,一段塵封不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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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殿不久,就見一位男子悄然入殿;張嫣趕忙將坐姿端著了些,那標誌性的淺笑,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掛上面龐。
“方才闢陽侯所言,先生可都聽到了?”
只見男子苦笑一聲,點了點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