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並不是將官,與他們絕大多數人一樣,是最底層的兵士。
即便是現在,那人的服飾也僅僅是屯長(百長)而已。
但宮牆上的六百餘南軍遺卒,沒有一人會忘記那道身影。
——半年之前,未央宮被攻破,宮牆上的南軍將士陷入內外夾擊,又群龍無首的險境之時,那道當時還是兵卒之身的身影站了出來!
經過短短几句號令,將殘餘將士統合到一起之後,便是那道身影,帶領大家從宮牆內側‘殺入’宮內,回守前殿!
雖然最終結局還是沒能改變——當剩餘的南軍將士趕到前殿時,整個前殿已被北軍圍了個水洩不通,但那個在危難時刻站出來,將殘餘將士短暫統合在一起的身影,深深刻入了南軍將士們的腦海之中。
——原南軍卒,今強弩都尉羽林校尉屯長,審去病!
與所有南軍士卒一樣,審去病,同樣出生於太祖高皇帝龍興之所:豐沛。
準確的說,審去病的籍貫是沛縣。
若這個時代有基因檢測技術,甚至可以發現這位與冠軍侯同名的軍卒,與當朝左相審食其能扯上一絲血緣關係——往上數十幾代那種。
在當今劉弘親赴南營,將軍心徹底崩散的南軍重新撐起時,先後點了三個人名:杜延年,吳彭祖,審去病。
劉弘念出先前兩個名字,讓南軍遺卒認識到劉弘確實認識打架,但審去病這個名字的出現,卻是讓南軍稍稍拾起被踐踏進泥土的尊嚴。
現在,再次在同樣的地方,面對近乎同樣的對手,軍心卻莫名出現不穩的情況下,若說有誰能一眼呼醒南軍遺卒,那除了當今天子劉弘之外,就只剩下一人。
審去病!
審去病對此,顯然也有著明確的認知。
“諸君莫非忘記陛下之交代?”
“莫非忘記陛下所言,吾等之罪者何?”
以近乎破音的嗓門,將城牆上乃至於城牆內外的目光聚集在身上之後,審去病方指向宮牆之外,深吸一口氣。
“今日,便是吾等血恥之日!這番作態,諸君又何顏面以對陛下厚恩、厚望邪?”
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未央宮北宮牆,將那一雙雙或迷茫,或恐懼,或麻木的目光重新點燃,猶如牆頭的篝火般明亮。
“然!吾等身系陛下厚望,絕不可大敵當前,反做此婦人態!”
“且戰!吾等豐沛丈夫,亦非好相於!”
看著同袍們重新燃起的鬥志,審去病暗自一提氣,便小跑至欒布身邊。
“將軍即在,餘本不當代俎越庖,然情急所致,萬望將軍莫怪···”
言罷,審去斌深深一揖,面上滿是歉意。
欒布卻似無不喜般點了點頭:“無妨,某本非強弩都尉所屬,有勞百長代為鎮固軍心。”
說著,欒布目光中帶著一絲欣賞,亦是稍一拜。
見欒布並無不悅,審去病方回到自己的防守區域,卻也沒忘派一曲軍卒下牆,從內部保衛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