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張嫣還不知道父親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出於對父親的信任,而將那些話記在了心中。
直到現在,陳平進入殿內,連禮數都撇在一旁,而揚言‘漢室危急存亡’的時候,張嫣才知道父親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右相且坐。”
不鹹不淡一句輕嘆,頓時將陳平營造的氛圍驅散!
待陳平看清張嫣目光中的淡然之時,‘先入為主’的打算,已經消失在了陳平的計劃之中。
“唉···終歸是王族之後···”
無奈的哀嘆一起,陳平只好跪坐於殿旁筵席之上。
——若想讓代王順理成章的坐上皇位,太后張嫣,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哪怕今日陳平不來,代王劉恆今日長安之後,也必然會窮思他法,爭取太后張嫣認可其皇統。
蓋因為在漢室‘以孝治國’的政治大背景之下,皇位的合法性,必須要得到太后認可!
具體到現實之中便是:漢室冊立儲君的詔書,必然是太后懿旨,而非皇帝御旨。
就是說,連皇帝要冊立太子,都不能一言而決,而是要說服太后;皇子要想成為儲君,也不單單要得到皇帝老爹的認可,還要得到太后祖母的認同。
即便皇帝手握大權,太后毫無權柄,在‘以孝治國’的國策之下,太后仍舊保有對儲君人選的‘一票否決權’——不在冊立儲君的詔書上用印即可!
只要皇帝還要點臉,就不可能做出‘逼迫母親用印’的荒誕事。
而現在,天子劉弘兵敗逃亡,下落不明;代王劉恆成為皇帝,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
說白了,哪怕陳平此時想阻止,都未必能讓劉恆第二次與皇位失之交臂。
在這種情況下,陳平要向在新君繼位之後,仍舊保有自己崇高的地位和權柄,就必須為劉恆做點什麼,以做投名狀。
思來想去,對於現在‘兵強馬壯’,登基在即的劉恆而言,唯一可以稱得上是問題的,也就只剩下太后張嫣了。
唯有在劉恆尚未抵達長安的現在,替劉恆解決掉擋在皇位前的最後一道阻礙,陳平才有可能彌補劉恆心中,由於半年前那件事而產生的嫌隙,並得到信任與重用。
事實證明,聰明人並非只有陳平一個。
不單單陳平因為這種考慮而決定逼宮長樂,朝臣中的其餘‘俊傑’,也都寄希望於透過這種手段,在新君劉恆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從龍扶立,絕對算是封建時代投入最小,收穫最大的功勞。
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需要拼命廝殺,也不需要承擔太大的風險;而收穫,卻是上不封頂!
再加上如今這種百年甚至千年難得一遇的狀況,讓這份本就滔天的功勞,更讓長安朝臣興奮——扶立劉恆,其利益絕對比扶立某位皇子大得多!
按理來說,這種送上門的功勞,沒有人會願意與人分享;只不過,其餘人都沒有足夠崇高的身份,才不得不將功勞的最大一部分留給陳平而已。
在大半個朝堂的擁戴下,將‘扶立代王之功’的大頭預定,陳平自然是要完成群體的共同訴求:搞定張嫣。
原本在陳平想來,張嫣不過一稚嫩婦人爾;別說政治手段了,恐怕連宮中下人奴僕,都不一定能管得住。
——這一點,早在張嫣幽居未央宮時,就展露在了陳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