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都只是表象。
外界認為一命嗚呼,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的陳平,並沒有如劉弘所猜想的那般病臥床榻,而是在府內的書房,對著一副足有半個房間的大堪輿指指畫畫,不時發出沙啞的輕咳聲。
作為以軍功得侯的開國功勳,陳平即便更偏向‘謀士’的人設,也具有水準線以上的軍事涵養。
不過,若是陳平在堪輿上的標註讓外人看到,無疑會對這位年過七十的漢相令眼相看。
這幅堪輿中,沒有漢都長安,也沒有齊都臨淄以及大半個關東——整個堪輿上,只三處戰略點:睢陽、滎陽、函谷關!
就連劉弘大費周折,將整個徵越大軍召回駐防的豐沛之地,同樣不在這幅堪輿之上。
書房最裡的案几之上,滿是被拆封的竹筒;原本被封存於竹筒內的書信,則都成為了堪輿上的那處標註。
——睢陽,夏五月甲申(二十),戰起!
銳利的目光在那處標註上鎖定許久,陳平方長出口氣,緩步回到案几前,語氣陰冷一輕斥:“進來說話。”
音落,一道衣冠華貴,身形富態,卻滿臉焦慮的中年人,便在陳平的餘光注視下走入書房之內。
“丞相。”
恭敬一拜,中年人的目光卻絲毫不敢撇向一側的堪輿,只緊盯著眼前的木地板。
看著中年人這番模樣,陳平晦暗的目光緩緩移回眼前的案几,終是化作一道悠長的嘆息。
“大將軍作何答覆?”
嘴上說著,陳平的眼睛卻已是失望的閉上,顫抖的雙手緊握成拳,藏在案几下的竹簡之中。
“稟丞相,大將軍言太尉一事,此數日便當有定數。”
“屆時,大將軍再與太尉一同登門,與丞相共商大事···”
言罷,中年人便鎖緊脖子,等候著意料中的雷霆降臨。
過了許久,發現屋內並沒有陶器破碎聲,中年人才小心的稍抬起頭,就見陳平已經來到了一旁的窗戶前,滿臉蕭瑟的望向天際。
“大將軍這是要左右逢源,見機行事啊···”
對於灌嬰拒絕自己的邀請,陳平饒是有所預料,也不由陷入一陣擔憂之中。
周勃出獄,自然是這幾日的事。
但灌嬰說‘等太尉出獄在一同拜會’,就是明晃晃的耍人了。
雖說周勃出獄是必然,但具體什麼時候出獄,都還在未央宮內的小皇帝掌控之間。
而灌嬰率軍出征的日子,卻是早已定下:夏四月二十!
雖然半年前,灌嬰奉呂氏之命率軍出征時,也同樣是這幅穩坐牆頭的架勢,最終也倒向了誅呂陣營,但這一次,陳平不敢如上次那樣冒險。
誅滅諸呂,那是天下大勢,無可阻擋,作為一個聰明到極致的人,灌嬰倒戈幾乎是必然。
且誅呂的正義性,足以讓陳平安心——即便誅呂失敗,陳平也不怕兵敗身亡,從而遺臭萬年。
這次的狀況雖與上次基本相似,但若無法在灌嬰出征之前得到明確答覆,陳平將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