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著,陳平便放下了心中最後一絲遲疑,略有些虛弱的面色中,也逐漸帶上了一往無前的決然。
在陳平左右,周勃和劉揭二人分而落座,亦是滿目慎重。
過去這段時間,誅弘集團雖然都不太好過,但劉揭的日子勉強還過得去——畢竟是劉弘親自分封的徹侯,光是這面虎皮,也足以讓劉揭避免許多麻煩。
與之相比,周勃的日子就只能用‘慘淡’二字來形容。
最明顯的一個佐證就是:今天這場關於誅弘集團終極大招的商討會議,身為漢室軍方第二號人物的大將軍灌嬰,並未到場!
雖然明白灌嬰想要繼續潛伏,甚至是隨時回到中立立場的傾向,但周勃依舊不得不承認:在如今的軍方,自己這個太尉已經近乎被架空。
原因無他——自太祖高皇帝伊始,太尉官便只有在戰時,才具有對天下兵馬的實際指揮權;和平時日,太尉幕府便會遣散大半,軍務大都由大將軍代為處理。
關中人多眼雜,周勃自是不好逾矩,原本關外的軍隊,周勃還是勉強能調動的。
嗯,原本。
在飛狐都尉部正式升編為飛狐軍,主將飛狐都尉加車騎將軍銜之後,別說周勃了,就連可以名正言順插手軍方事務的大將軍灌嬰,都再未曾收到過邊牆哪怕一封戰報!
匈奴是處於政權交接期沒錯,但匈奴幕南部族對漢室的掠奪,幾乎和漢人耕種土地一樣——每年一次,秋始冬終,雷打不動!
也就是說,漢室邊境實際上在每一年,都會受到匈奴人的攻擊,只不過攻擊力度、人數,以及漢方的損失不同而已。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整個冬天,都不會有哪怕一封戰報送入長安——漢軍制,凡調動五十人以上部隊,皆需皇帝詔書+調兵虎符雙重保險,才可調動!
邊境的情況稍微特殊一些,自然不可能在匈奴人兵臨城下時,還派人請示長安。
但邊境部隊的臨戰決策權,也僅限於‘先做出合理反應,並在之後第一時間稟告長安備案’的程度。
而匈奴人無論是成大叢集式奔襲,還是小股騎兵部隊偷襲,其人數都不會低於百人——這與匈奴軍制有關:匈奴最低的軍事編制,便是‘百夫長’所帶領的騎兵百人。
換而言之:這個冬天,匈奴人必然攻擊了漢室邊境;為了應對,漢室邊防部隊也必然不止一次調動了五十人以上的武裝力量。
但自年初(十月)至今,作為帝國實際掌權人的丞相,陳平手中,有且僅有一張雲中回稟‘幕南諸部異動’的軍報。
其他的軍報呢?
向長安報備軍事調動,以避免涉嫌謀反罪的軍報呢?
直到二月末,陳平才從地方郡國呈上的奏疏中稍見端倪——車騎將軍飛狐都尉柴武,奉詔總領邊牆防務,凡西起隴右,東至右北平之一應邊關軍報,皆呈於車騎將軍!
簡單而言:漢室整個邊牆附近的衛戍部隊,都已經掌握在了柴武(劉弘)之手!
至於被周勃、灌嬰捏在手裡的調兵虎符,則徹底成為了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