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臺說話語氣中充滿對於往日時光的懷念,不過在這種懷念意味中包含著強烈的憤怒意味,蒼老五官上所表現的氣質也愈發懸而未決。
“老朋友。”雲逸半咪著眼睛,呢喃兩句,同時一邊在帳篷中尋找到乾淨毛巾,細心擦拭著聖非蒼白的臉龐,一邊饒有興趣的繼續問道:“前輩口中的老朋友是丹宗人嗎。”
“是啊,當年我被他們趕出蒼嘯塬,惶惶如喪家之犬,如今再度回到這片土地,卻發現往日的人依舊位高權重。”戰臺望向帳外的眼神驟然間變得冰冷,霎時間出現的冷酷一面讓身邊的雲逸也是一陣驚訝,心中也是暗自打定戰臺和丹宗有著巨大矛盾。
“老前輩醫術高超,煉丹技藝自然也是不在水種之下,卻為何當年為遭到丹宗追殺。”雲逸動作輕緩的將手中毛巾放好,表情莊重而又誠懇的看著老者眼神中那隱隱燃燒著的不屈火焰。
“因為我知道了丹宗的秘密,直到現在或許都不為人知的秘密。”戰臺回憶著塵封在心中良久的秘密,原本平靜坐在座椅上身軀都是顫抖起來,彷彿就連他自己都對於這個秘密有著很深芥蒂:“你知道現在丹宗宗主和真正的掌權之人嗎。”
“宇涵和普林。”雲逸似乎已經隱約猜想到了什麼,他不斷在的心中回憶著那個流傳於民間的傳聞,半晌時間後才是表露出了細思極恐的表情:“我曾聽傳聞這二人並非君臣,實為父子,前輩此刻莫非是想說這二人真如傳聞所言。”
“是啊,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但這就是真是發生的事實。”戰臺轉過面容,向著少年露出了無奈笑容,所要表達的情緒也不免變得意味萬千:“當初在知曉到這個秘密時,我想要將此告白於天下,可無奈普林位高權重,率先剝奪了我丹塔塔主的身份,並將我趕出蒼嘯塬,進而人不知鬼不覺的殺掉我,可沒想到的是在路途中被你從中阻攔。”
“那老前輩是如何知曉到這個秘密的呢,畢竟此事可是不敢開上半點玩笑啊。”雲逸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傳聞中的資訊竟然是真實的,活躍在丹宗中的老人和男人,竟然是有著濃厚的血緣關係。
“是已經老宗主臨死之際告訴我的,同時在最後時刻,他還將貼身神器七星燈交給了我,我也是憑藉此物才救起你的性命。”戰臺言語中充滿著對於過去的懷念,雙手顫抖的從玄戒中取出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星燈,眼神中的熾熱也是將全身血脈盡數燃燒。
雲逸黑色眼眸被金色燈光照耀的有些睜不開了,不過他還是努力著打量著浮現在面前的神器,想比同為燈盞的法西帝國神器星天燈,七星燈看起來要顯得更加的平常一些,給人感覺就像是一座用黃金澆築起來的燈盞。
“這件神器傳說中有著起死回生之力,並且施展出擁有巨大威力的七星陣法,可兩年時間過去了,寶物只能在我這種庸俗之人手中日漸暗淡消沉,著實是暴殄天物啊。”戰臺言說的語氣幾乎都要哭訴出來,滿頭白髮也在燈火照耀下變成了燃燒般的金色:“當年老宗主將此物交給我,是想讓我憑藉此物將社稷轉危為安,日月幽而復明,可我無能無才,卻被普林驅逐出境,直到今日也不能盡他老人家的遺願。”
“既然老宗主知道宇涵不是他的親生子嗣,為何不在身體健在的時候,就將此事辦理妥當,亦或者在臨死之時放手一搏也好。”雲逸不免是產生濃厚的疑惑之意,在他看來,既然老宗主知曉此事,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斬草除根,否則只會引匯出沒有盡頭的後患無窮。
戰臺痛心的搖著腦袋,做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他將長燈神器重新收取回來,眼神中的暗淡像極了一片濃稠黑夜:“當年我也曾建議宗主如此行事,可他對於宇涵生母的感情太沉重了,沉重都快要將他全身壓垮,他遲遲不肯下手,只為換得妻子的明媚如風。
可當妻子染病在身最終死去的時候,他自己卻也是落入了無法預料時日無多,在這種情況下,他又如何去改變掌握著大權力的普林呢,細細想來,這都是自己種下的禍根啊。”戰臺言說至此,眼眸中留下了兩行清淚,彷彿對於當年的許多事情都有著深刻感觸。
雲逸也是無聲的低下眉眼,思緒了起來,他沒有想到,七年前死去的丹宗老宗主早早的就知道宇涵不是自己的親生子嗣,可僅僅只是因為對於妻子的深愛,而遲遲不肯對現實中的一切下手。
看著流淌著他人血脈的兒子茁壯成長,並且登上宗主之位,並且只是在臨死前才將此事言說給貼身近臣,這種博大的愛情幾乎是超越了雲逸還尚顯年輕稚嫩的感情世界。
在世風之下,人心不古的時代中,這種充滿著背叛和欺騙的感情,似乎總有人能夠獲得巨大利益,有人登高臺,享受著權利的醇香,滿面春風的頤養天年,有人在臨死的時刻還念念不忘昔日情感,言語中還一次又一次凝念著過去情郎。
彷彿只有死去的老宗主默默承受著一切痛苦,用著堅定力量,秉持著對於愛人的一片熱誠,可這種感情行至最後,真的有什麼意義嗎。
瀰漫在天盟軍營中的黑暗又一次降臨了下來,不過相比起那一次的暴雨連綿,如今的天空上更是多了許多明亮金星,此刻它們正瘋狂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芒,意圖讓人們從過去的恐懼中逃脫出來。
中軍大帳中的沉默在長時間持續著,所有將軍們都安靜的低垂著腦袋,看著桌面上的地圖,面容表情看起來充滿著感慨意味,畢竟在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上,剛剛爆發過一場瘟疫般的災難。
經過半天時間的休息龍嘯終於是恢復了些許精神,不過即便如此,還是能夠從他的眼神看到了許多悲壯色彩,就像是親密朋友在自己面前跳下懸崖,充滿著強烈而又慷慨的悲壯氣息。
相比起中年將軍的沉痛之情,北夭面色更多的是一種刻意從容,面不改色的神情給人感覺就像是鋼鐵般的面具澆築在了腦袋上。
他靜默無聲的看著軍事地圖上的每一處標誌,全身心的投入讓他清晰看到了赤霞平原上的地形分佈,甚至腦海中就連敵我雙方的戰鬥實力都進行了評估。
其實細細想來,戰爭爆發到此時此刻,丹宗和天盟都在深受戰爭火焰的炙烤,雙方在過去所積蓄下來的財富都在像流水那樣消耗,下屬軍隊也在惶惶不可終日中度過的每一天。尤其是在天盟這一邊,峽谷之地的慘敗讓整個宗門都處於崩潰邊緣,來自七國的秘密信件以及蔚水六幻城等地域的詢問,也向蝴蝶飛翔般的源源不斷,此外軍隊基層士兵的心理狀態也出了十分劇烈的變換。
若是說在北冥雪地上,他們是無法阻擋的虎狼之師,而此刻只能堪堪稱為正規化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