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不顧儀態的爬到雲逸身邊,面色時而狂笑,時而疑惑的將書信遞到男孩手中:“給我酒。”
“你已經喝了不少了。”雲逸接過信封,將裡面的紙帛抽動出來,眼神仔細的閱讀著上面的每個字眼,面容上的表情也是跌宕起伏,就像情節詭譎的懸疑電影,因為這不是一份簡單的書信,單薄黃紙上書寫的,是一個國家的命運:“他在教你如何扳倒黑家,做這個帝國真正的王。”
“是啊,我那麼恨他,他卻在死的時候,希望我舒舒服服的當這個國家的王。”星羅手掌如同快要溺死的人,在案座上瘋狂搖晃著,半晌後在觸控到滿載美酒的酒壺後,方才停止了下來:“他知道黑家掌握著法西帝國的所有命脈,意料到即使我成了皇帝也會被黑家架空,所以告訴了我應對方法。”
星羅開啟壺蓋,將酒水用力的澆灌下來,一杯價值上百金幣的美酒大部分都流落在了口腔外,醇香氣味沾染了衣袍,蔓延了乾淨地板。
雲逸本想要去阻止君王繼續失態,可看著其早已神志不清,表情也是苦笑,不免作罷,轉過腦袋將紙帛上的剩餘話語看的完整。
皇帝年輕時的名聲曾冠絕整個人族,甚至在遙遠西方,都有著屬於這位帝王的傳說,人們歌頌著他不僅僅有無人能比的超強戰力,每在戰場上出現,便會化作無人可敵的戰爭之神,而在私下中,貼身使臣們也明白其也有著決斷權謀一面。
而此刻雲逸手中捧著的這張紙帛,充分包含著皇帝一生的智慧,從如何削減黑家在帝國中的影響,直到最後將其滿門打壓,每個細節和每步過程都寫的十分清楚,並且如果細細感觸幾下,便可認識到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極高:“如果按照你父皇的設想,黑家在朝野的影響力將在十年內瓦解,星氏皇族將是法西帝國無可爭議的掌權者。”
“可他信錯了人。”星羅眼角流落出的淚水已經和酒水混合在一起了,那把持酒壺的手掌將全身力量都集聚起來,面容上的兇狠也是在表達著對於現實的恨意:“他以為可以相信陪伴多年的老臣,殊不知耀星在忠誠和私慾面前選擇的後者。
這真的太難以想象了,過去十幾年,耀星經受著整個帝國的讚譽,星氏皇族的每個人包括我都以十足敬重對待他,多少年來,皇族給了他無數財富,父皇讓他位列三公九卿之首,甚至讓他住進了彰顯功績的雲臺十八府,可在父皇最後的時刻,他竟然選擇了背叛。”
雲逸沉默無聲的將紙帛重新裝進信封,內心中不斷驚訝著皇帝在死前對星羅的幫助,也驚訝著國士無雙,數十年兢兢業業的耀星的忤逆之舉。
男孩眼眸再度緊閉,腦海中關於真相的構想也隨之重新進行。
“耀星啊,耀星。”皇帝看著跪拜在地面上的老臣,不免發出了深重感嘆,帝國這麼多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都是由這個老人所完成的,國士無雙的名號當之無愧。
還記的剛開始見到耀星時,他還是個鬱郁不得志的掌管宮廷案牘的小官,滿朝文武百官有的是比他權利巨大的存在,可他卻可以在那個特殊時期挺身而出,直言不諱,一時間讓百官們震驚失措,讓整個皇城鴉雀無聲:“又是何必呢。”
“陛下當初將我抬舉上高位,老臣至今不敢忘記。”耀星依舊保持著剛正不阿,迷茫甚至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眸中還有著些許年輕光彩。
皇帝感動的點動下頜,不在言語,乾枯手掌顫抖的拿起那封早已寫好的書信,腳步輕緩的而又沉重的走下高臺:“這幾個月我終日待在雪宮中,每日都面對著冷清畫像,希望能夠讓自己的心境更加清淨一些。
可是驀然回首,我卻發現這只是自欺欺人,當初在星閣中殘忍的殺死冷清,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過錯。
或許她不會仇恨,甚至連怪罪都不會有,可我每當回想起她的笑容,內心卻總有著長久折磨,直到現在我明白了,這是一種詛咒,對於過錯的詛咒。”
皇帝走到耀星面前將其攙扶,雙手也是將書信遞了過去,平淡笑說著:“當初以死亡種下的詛咒,想必也應該以死亡來解除,將這份書信交給了星羅,這是我做父親的,最後給他的一份禮物。”
皇帝的坦然和看破一切紅塵,讓耀星不經意的慌張起來,他不敢抬起眼眸,只是用雙手接過書信:“陛下你要。”
“自從冷清死後,我就一直渾渾噩噩,行屍走肉的活著,現在該結束這一切了。”皇帝重重的拍打兩下耀星肩膀,轉身而去,他幾乎是彎腰匍匐的姿態,登上了漢白玉做的石階,最後身軀癱坐在冷清畫像,手掌就像撫摸著心愛妻子那樣,觸控著畫像上的臉龐,晶瑩淚水最終順著眼角皺紋流淌下來:“清兒,對不起,不過現在,我要來找你了,砰砰砰。”
抽搐顫抖幾秒時間,皇帝手掌從浮空中掉落下來,飽含深情的眼眸也是慢慢垂暮,沉悶聲響也從身軀內部傳蕩,冰冷滯色,就好像是無數器官在進行著連綿不絕的爆炸。
這就是皇帝的最後結局,他曾經縱橫天下,聆聽著所有人的彎腰屈膝,如今卻以自殺方式,死在了愛人畫像旁,內心中除了悔恨,便只剩下了在燈火闌珊時與妻子溫酒作樂,共看日春夜暖,良辰美景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