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燁的劍法輕靈機巧,如春日燕飛舞於柳下,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千迴百轉,捉摸不透,魅漓的劍法氣象森嚴,如萬箭齊發,黃沙千里,虛虛實實,極為陰狠,劍劍刺向要害。
雪愈發大了,清冷的月光照在難分高下的身影上。
忽然魅漓心生一計,玉燁的短處在於他的眼疾,他扭動手腕,用承影劍挑起地上的積雪拋向空中,凌厲的劍鋒削鐵如泥,積雪化作縷縷銀針向玉燁面上疾飛而去。
玉燁身如游龍,手執龍吟劍護於面前,身側露出破綻,魅漓看準時機乘虛而入,玉燁發覺時為時已晚,他閉上眼睛,眼看承影劍就要刺進玉燁的腰側,忽然那把長劍在離他不到半寸的地方膠住不動,龍吟劍呼嘯而來,不偏不倚直抵魅漓喉間。
雪地上落下鮮血,觸目驚心的紅色如同雪地裡綻放的紅蓮,魅漓低頭看去,竟是承影劍的劍鋒被玉燁的兩指緊緊夾住,輸贏就在方才千鈞一髮之際扭轉了乾坤。
“你贏了,動手吧。”魅漓看向眼前那個熟悉的人,那個曾經與他親密無間的人,那個曾經說好要一起執手天涯的人,時光匆匆,他們之間已不復當年模樣。
“別以為我不會。”玉燁語氣冷峻,但握著劍柄的手卻有些遲疑。
“你殺了我,我便能同拂曉在一起了。”魅漓悲涼地笑起來,這個名字觸痛了玉燁的心,龍吟劍的劍尖劃傷了魅漓的頸,只要再往前一步,魅漓必死無疑。
“師父,不要,求求你,不要殺他。”見龍吟劍即將刺進魅漓的喉嚨,墨非飛快地跑上前去,跪在玉燁面前,苦苦哀求。
“是他害死穗穗,今日我要替她報仇。”玉燁的眼裡燃起仇恨之火,他永遠忘不了穗穗死在他懷裡的那一幕,從此以後他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苟活於世。
“師父,你若殺了他,師公會傷心的,師公都那麼大一把年紀了,你難道要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麼?”墨非的話猶如當頭棒喝,玉燁耳旁響起那日師父對他說的話,手腕失了力氣,龍吟劍驟然垂下。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玉燁轉過身。
“你會後悔今日沒有殺了我……”魅漓走的時候雪還在下,墨非見那個孤獨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風雪中。
上元節歡快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四人回到天界,玉燁一路沉默,徑直回去了,蕭瑟知玉燁心中難過,也不打擾他,此刻他需要一人靜一靜,芸兒見墨非心情沉重,欲去安慰她,卻被蕭瑟拎走。
玉燁將自己關在房中,黑暗籠罩在他四周,他坐在地上,無力地倚靠在床側,這些年他以報仇為由一直撐到現在,他的仇人是京姬,可若不是魅漓插了一手,京姬也不會這麼容易得逞,許多次他想殺了他,可真正持刀相向時,他卻無法下手,他知道就算再恨他,也無法輕易斬斷他們之間的情誼。
“師父,我進來了。”墨非深吸一口氣,她手裡拿著藥瓶和紗布,方才見師父和魅漓哥哥比試時手受傷了,她擔心他,幾經思索後,還是忍不住來看他。
敲門後見裡面沒有反應,墨非鼓起勇氣,輕輕推門走進來,一眼便見到坐在地上一臉悲慼的師父,每次見師父露出此番表情,她心裡就特別難受,若她能分擔他的痛苦就好了。
墨非不曾開口說話,慢慢走到玉燁身旁,坐下來,他的左手仍在流血,她輕輕將他的手拿過來,將藥瓶裡止血的粉末灑在上面,然後用紗布一圈一圈纏繞在他的手指上,自始至終玉燁都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表情,似一樁木頭一樣。
“師父,我知道你難受,穗拂曉仙子若是泉下有知,她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墨非心疼地說。
“穗穗?你說穗穗怎麼了?”玉燁一把抓住墨非的手,沒有焦距的眼睛望向她。
“師父,為何你們都要將自己逼入絕路,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我想這也是穗拂曉仙子的期盼。”墨非苦澀地說,無論是師父,還是魅漓哥哥,皆因為穗拂曉仙子的死陷入萬劫不復之中,她見他們因愛生恨,形同陌路,心中痛苦,卻無能為力。
他們兩人都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一個是她敬重的師父,一個是她當做哥哥一般看待的人,她不希望他們中任何一人受傷,可事不如人願,也許此次她救了魅漓,反而將師父推入險境,耳旁想起魅漓臨行前說的那句狠話,心中隱隱不安。
若那一日真的來到,她定不會讓師父受到任何傷害,哪怕用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墨非未曾料到這一日竟然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