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墨非的聲音,他急忙向前跑去,想要伸出手抓住她,但她離得太遠,他使勁睜開眼,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樣,就在那張臉變得清晰的那一刻,火舌瞬間將她吞沒……
“非兒,不要,非兒……”玉燁從夢靨中驚醒,汗溼了衣衫,為何他會做這樣的夢,玉燁捂住上下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從夢中平復。
他慢慢從床上起身,推開門,蕭瑟的告誡已被他拋之腦後,屋外的光線照得他睜不開眼睛,等到一陣眩目感慢慢消退,他才睜開眼,努力看清外面的一切。
不知不覺走到一扇房門前,那裡是墨非曾經住過的屋子,他猶豫了片刻,將門推開,自從墨非走後這裡便再也無人進來。
屋裡陳設簡單,完全看不出是女兒家的房間,細碎的光線落在床頭,那裡放著一束已經乾枯的銀丹草,他的床頭也有一束,是她採來放在屋子裡,說有除穢辟邪、靜氣凝神的功效,九霄佩環琴靜靜地置於桌案,玉燁走到琴前,輕撫琴絃,你是不是也在想她。
她的床頭放著一盞舊了的梅花燈,玉燁輕輕走過去,手指拂過那盞花燈,花燈的把柄是竹節做的,握住竹節時,一個小隆起讓玉燁憶起這花燈竟是他當年送與她的,應該是上次去東海時她帶回來的,沒想到她竟將此舊物帶回還置於床頭,心裡湧起陣陣傷感。
走到院子裡,見四周的景象同三百年前一模一樣,所有物什皆被安置妥當,綠意盎然,花團錦簇,錦鯉也歡喜地朝他擺尾,玉燁眼眶發熱,不知是太久不曾視物,還是其他什麼緣由,他的眼睛陣陣發澀。
“師父,我種的花兒開了,你聞聞,香不香……”
“師父,我今日做了你最愛的點心,你嚐嚐……”
“師父,我新學了一首曲子,你聽聽……”
“師父……”
聲聲“師父”落在耳畔,更落在心中,如今斯人已去,不知她身在何處,經年才見,陣陣苦楚向玉燁席捲而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此時,行刑臺周圍已佈滿了人,得知今日刑官要用蝕骨之火處罰放走醜冼的囚犯,眾人皆吃了一驚。
蝕骨之火是最嚴酷的刑罰,滋滋火苗舔舐被燒之人的五臟六腑,連魂魄都不留下一絲,三界中任何生靈都無法從蝕骨之火裡存活下來,相比這個刑罰,誅仙台算是最輕的,沒有任何痛楚便會形神俱滅。
當守衛將一個血肉模糊的身軀拖來時,芸兒大叫一聲,奔了過去,她死死抓住墨非的衣襟,涕淚交加,“不要,不要,你們不可以……”
墨非虛弱地望向芸兒,蠕動嘴唇,“保重”,守衛將芸兒一把拉開,芸兒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蕭瑟走上前將芸兒扶起,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是無力蒼白的。
眾仙皆以為放走醜冼之人必是妖魔之輩,且法力高強,否則怎能從極寒之地的四條神龍口中救得他,現如今見到罪人竟是一名身單力薄的少女,都吃了一驚,這副孱弱的身軀是如何做到的,這是橫在所有人心頭的疑問。
此時有人道出這名少女的身份,說她是玉燁星君的徒兒,眾仙目瞪口呆,玉燁星君的徒兒竟有辱門楣,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聽一人說,此女因偷了藥君為玉燁星君煉製的丹藥,已於數月前被逐出師門,眾仙嘖嘖搖頭,看來玉燁竟收了一個宵小之徒,欺師滅祖,敗壞綱常,罪大惡極,論理當誅。
“罪人墨非,放走醜冼,天理難容,今日便是你的刑期,來人,時辰已到,帶上蝕骨之火。”刑官大喝一聲。
“等等,我有一事相求,懇請刑官開恩。”人群裡忽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是何人?”刑官望著臺下一名少年,他並非天界之人。
“我是鮫人,臺上這名女子曾經有恩於我,我想在她死前和她告別,也算了了我這輩子的心願。”那少年畢恭畢敬地說。
刑官思量片刻,點頭應允了他,子楚謝過判官,緩緩走到行刑臺上,他忍住悲傷望向她,只有那雙眼睛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子楚的眼眶紅了,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他伸出手將她抱在懷裡。
“堅持住,哪怕再痛也要咬牙堅持住……”他在她的耳邊低語,然後放開她,墨非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子楚的眼睛,輕輕點頭,子楚沉痛地走下臺。
伴隨著刑官一聲令下,一個人手捧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爐走上來,將蓋子開啟,一個火苗瞬間躥了出來,從行刑臺的最外延開始燃燒,很快,火焰順著地上環形的火道燃向內側,直至環形火道最中間的那個柱子上,頃刻之間墨非被火焰捲住,她的面容在火光中痛苦地抽搐,圍觀的人皆撇過頭,不忍看下去。
玉燁走出屋子,忽見一片火光映亮了天宮的南邊兒,出什麼事了麼,他心中疑慮,開啟門見一個小仙童急忙往前跑,因為跑得太快腳下一個趔趄,摔了個跟頭。
“為何這般匆忙?”玉燁走過去扶了那孩子一把。
“尊上……”仙童見扶起自己的人是玉燁星君,忙開口答道,“那個救出醜冼的人今日要被行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