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猗猗,臨池似玉,聞聲簌簌,曲高和寡。
一個頭戴白玉發冠,身著錦衣玉袍的胖少年坐在七絃琴前,身旁一名白衣男子立於琴前,雙目緊閉,雖常年身著素色,並無其他配飾,卻難掩與生俱來的鋒芒,這些年他不問天下事,隱在東海龍宮教人彈琴,卻依然對往事難以釋懷。
“馥之,你又彈錯了。”玉燁的語氣有些無奈。
“對不起,師父。”龍馥之撓撓頭。
“你可知龍王為何會答應這個條件?”
“馥之不知。”
“墨非長跪不起,哭著求你父王,她對你奪冠十分有信心,可你呢,是否能如她所願?”
“我……”馥之小臉憋得通紅,心裡羞愧不已。他方才練琴,心不在焉,師父已指點了好多次,可總是不得要領,只想時間趕快過去,好和墨非玩耍。
“馥之,你已行過束髮禮,是時候收起頑劣之心好好修煉了,若有一日你連自己最珍惜的人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卻無能為力,往後餘生便日日在痛苦中煎熬……”玉燁神情悲慟。
“師父,你怎麼了?”龍馥之小聲地問,從未見過師父露出這樣的表情。
玉燁思緒尚在飄零,胸口那裡傳來陣陣痛楚,他以為躲在這裡可以療傷,卻是自欺欺人,那傷口落在曾看見她嬌媚容顏的眼上,落在曾聽見她宛若夜鶯低吟的耳上,落在曾掠過她紅袖藏香的鼻尖,落在曾執過她柔荑的手上,落在那顆為她怦然而動的心上,他早已遍體鱗傷,無力救治了。
“師父,我錯了,馥之從今日起一定好好練琴,師父莫要生氣了。”龍馥之以為師父因他生氣,心中愧疚。
“隨我來。”玉燁從前塵舊事中抽離出來,嘆了一口氣。
龍馥之跟著玉燁一直走出龍宮,到了東海的岸邊,天矇矇亮,萬物悄無聲息,太陽還未升起,只有海浪拍打石頭的聲音。
龍馥之從未見過這個時候的東海,靜謐深遠,耳邊傳來七絃琴的聲音,是師父在彈琴。
“萬物博大,在於心中所想,眼見的並不是一切,閉上眼,感受這個世界,海水潮汐,日月輪換,晝夜交替,萬物變遷,心能帶你去往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帶你達到人琴合一的境界,只要靜下心來去感受。”
玉燁表情祥和寧靜,纖細的手指撥動琴絃,琴音踏著海浪來,又隨著海浪隱去,初時琴音總被海浪聲淹沒,再過會兒琴音似乎掩蓋住了海浪聲,和諧的琴音如同一張大網將大海籠罩。
如同賓士的駿馬在懸崖前一個止步,玉燁指法一變,與方才那般截然不同,帶著萬馬奔騰的氣勢,在看似毫無章法的指法裡,破空而出的是數以萬計的利箭,投向那片黑茫茫的海。
頓時,那張網逆流而上,大海就像一頭被困住的海獸,暴躁不已,海浪掀起百餘丈,朝兩人襲來,天邊本已泛出魚肚白,卻被海牆擋得嚴嚴實實,一望無際的黑暗欲將他們吞沒,龍馥之嚇得小腿跟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
忽萬箭齊發,高如城牆的浪轟然坍塌,震耳欲聾,海面又恢復如初,太陽昇起,玉燁走到還在喘息中的龍馥之面前。
“若適才墨非在旁邊,你該如何保護她?”龍馥之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