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陸躍東一把拉開厚實的深色遮光窗簾,明亮的光線湧入,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卻驅散不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雲。
窗戶敞開,涼風吹進,來自外界的潮溼空氣與屋內的血腥氣味形成交換,讓陸躍東突然湧上來的窒息感得以緩解。
這種兇殺案,保護現場是偵查工作初期的重要一環,也是最基本的一環,這個“現場”指的不僅僅是屍首本身,還有現場的各類環境因素,如光線等,總而言之,就是要讓現場所有的一切都儘量保持在屍體被發現時的狀態。
陸躍東是二十多年的老刑偵了,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他這拉開窗簾的行為無疑就是犯了忌諱,犯了不該犯、平時也不會犯的低階錯誤。
他就這麼筆直地站著,任由夾雜著雨絲的涼風拍在臉上,盯著窗外陰雲密佈的天空,好似成了一尊化石。
一旁,馮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是選擇了沉默。
對於陸躍東心裡的想法,馮軒大概能猜到一點。
一邊是多方關注、領導催逼的特大案件辦出了差錯,一邊是異軍突起,聲勢逼人的李慶。
兩相交困,內外夾擊,任誰處在老陸的位置上,只怕都是一個字。
難。
陸局現在還能站在這裡,還能頂得住,著實太不容易。
這麼想著,馮軒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他是陸躍東親自點名提上來的科長,是局裡鮮明的“陸字頭幹部”,陸躍東受挫,他馮軒自然也是跟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想來也是諷刺,前一刻,馮軒還在李慶的辦公室耀武揚威了一把,轉眼間,卻又開始感嘆命途之多舛,這中間的落差,怎可以毫釐計之?
良久,陸躍東終於收回瞭望向窗外的視線,沉聲道:“再仔細搜搜,每一個角落,都要搜到。”
馮軒自然點頭稱是,心想,老陸大概想要在這件事上將功折罪吧。
不管這邊陸、馮二人的心路歷程如何,暗處的李慶根本就沒有關注他們。
現在的李慶,全部心思都在房間中央那一具死相悽慘的屍體上。
窗簾拉開後,落進來的光線猶如聚光燈一般照亮了屍體因無力而扭曲的四肢和血肉模糊的胸口,在這兩者上方,卻是一張寧靜安詳的青春臉龐。
屍首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生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而是沉入了夢鄉,安詳睡去。
哪怕是隔著一層灰色,李慶仍能感受到那一陣令人心悸的詭異。
這一幕,與商慶號上鴨舌帽男子有異曲同工之處,唯一的不同,便是在眼前的這具屍體身上,李慶感受不到絲毫屬於源質的氣息。
這就意味著,這位女孩的死亡沒有超凡力量的介入,這起案件也並非超凡者所為。
而這,與李慶之前的所思所想,完全不符。
是自己推測錯誤,還是因為時間隔得太長,源質的氣息已經消散,又或者自己對源質的感應還不夠敏銳,無法捕捉到那些隱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