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秀花園出來,靜宜輕輕地呼了口氣,心裡似是有什麼東西卸了下來,如釋重負。在回來的路上,手機響了起來。
竟然是葉黎昕。她的心裡閃過一絲奇異,葉黎昕甚少給她打電話,特別是在白天這個時候,到底所謂何事?
“喂。”她輕問出聲,那溫軟的聲音傳入葉黎昕的耳裡,溫溫潤潤的,似是要把他內心裡的什麼東西融化,他握著電話的手微微收緊,眸光漸冷,眉宇間慘淡憂愁。
“喂?是黎昕嗎?”那邊的沉默,讓靜宜下意識地又問了一句。
“恩,是我。”他輕啟薄唇,有些猶豫,接下來的話不知道該如何出口,心裡在糾結,那眉峰愈加的擰緊。
“你怎麼了?聽你的語氣似乎......”靜宜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心情不好嗎?”不然他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沙啞,莫非工作上遇到困擾?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覺自己有多天真,多麼愚蠢。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在電話那邊感覺他心情似乎不好,所以主動提出過去找他,陪他吃中午飯。一路上火燎火急的,深怕去晚了耽誤他工作。
結果呢?他是利用她來充當人質。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她心裡苦笑,嘲諷,憎恨,卻是對自己。原來人最可悲的莫過於選擇相信敵人,最可憐的莫過於欺騙自己。
這一刻,她沒有選擇,沒有退路,唯有與他共生死。葉弘文像是算準了這麼一天的到來,所以當初果斷地出手,力挽狂瀾,將凱圖從危機中解救出來,由此,她欠下一份人情債。只是沒有想到,這一份人情債,竟是要用她和寶寶的生命去償還......
由葉黎昕牽著她一步步地向前逼近,她的神情冷清之極,神眼裡盛滿了安靜,只是如此平靜的神色,卻是那般了無生趣。葉黎昕牽著她的手微微地緊了緊,似乎想要將指尖傳來的冰冷捏碎。
只是一眼,他便知道,她恨他,心裡的冰冷因他而起,每往前走一步,那些冰冷益加擴大,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他嘴角輕扯,泛起苦澀,此生怕是再不可能俘獲她的心。
終於,葉黎昕停了下來,時間彷佛在這一刻靜止。靜宜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巖洞前。巖洞的兩旁聚滿了人,手裡握著漆黑呈亮的槍支,蓄勢待發,所有的洞口全部指著她們。視線再往前面移動,為首的男人?竟是雷少晨!這一發現,讓她的心猛然漏掉一拍。只此一眼,她的心神不寧,臉一僵,腿竟有些發軟。
雷少晨眼裡佈滿了紅血絲,似是昨晚一夜沒睡,唯有一雙瞳孔,深邃如井,透露出狠決與銳利,他硬是逼自己不去注意那一抹身影,將目光鎖定葉黎昕,可是僅僅是餘光一瞥,就把她孱弱嬌柔的身子深深印記於心。她的一張小臉似乎要比以前更為瘦削,只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硬生生地提醒他,她已是葉黎昕的妻,她的肚子里正孕育著他的虐種!他的拳頭倏地握緊,所有的力量在悄悄聚集,憤怒,全所未有的憤怒,心裡像是有千萬只野獸在咆哮。
葉黎昕將雷少晨的憤怒看在眼裡,眸光漣漣,精銳之氣聚集,心裡一沉,嘴角揚起:“各位,好久不見,讓大家在此恭候多時,實在是葉某的過錯,不過這麼精彩、激動人心的一刻,絕對值得大家等候,待人來齊之後,好戲自會開始。”
正說話間,一句憤怒的女聲傳入眾人之耳:“快點放開我!信不信我將你們剁成八大塊!”
大家循聲看去,只見一容貌極其妍麗的女子被兩個保鏢押著往前移動。靜宜看著女子的臉,總覺得眼熟,再一看龍翼的臉,氣得青綠一片,才猛然想起,這是龍翼的妻子安琪拉。
這葉黎昕到底怎麼回事,抓她過來還不算,連安琪拉也不放過?他這算什麼英雄好漢?
葉黎昕朝著眾人一笑:“沒錯,我葉黎昕就是這麼無恥的小人,但是正所謂兵不厭詐,當年,我父親就是被你們骯髒的父輩算計,才慘死。今天,我就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眾人一聽,皆有些明白,他這是報復,眸子燃燒的怒氣讓他的眼睛猩紅殘忍,那裡面已經被仇恨染滿,哪裡還有什麼柔情?
雷少晨倏地往前跨一步,大義凜然:“放了她們,像個男人一樣!算計婦孺算什麼?”
葉黎昕忽然間狂笑,臉上的線條繃緊,靜宜看著眼前的男人霎那間變得血腥猙獰,她的眼睛瞬時盛滿驚恐,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人只要有一點怯懦,害怕便會爬上心窩,瀰漫擴散,直至顫抖哆嗦。
葉黎昕知道她的緊張,害怕,可是事已至此,他沒有退路,他絕對不允許退路。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幾乎要把她的指骨捏碎。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古有帝王棄江山,舍帝都,今天,我不過讓你退讓一步,讓我葉某收回本屬於我的東西罷了,你們竟然來跟我談算計,可笑,荒唐,荒謬!”說到最後,他的臉色聚變,下顎繃緊的線條,證明他的怒氣已至頂端。
“你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東西,可有憑證?”一直冷眼旁觀的郝逸東沉靜地出聲,他知道,現在雷少晨和龍翼都處於不冷靜的狀態,他必須要挺身而出。
“這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葉黎昕旁邊的保鏢怒喝出聲,葉黎昕揚揚手,示意保鏢噤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這位想必就是郝逸東先生,久仰大名,不過,你確定要干預這件事情嗎?哎呀,我倒覺得你那五歲的兒子比你通情達理多了,他怎麼說來著。”葉黎昕一拍腦袋,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噢噢,我記起來了,他說,葉叔叔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支援,葉叔叔一定加油!嘖嘖,你看看,多麼懂事的小孩兒。郝逸東,你的臉色怎麼忽然間這麼難看?哦,天啊,我差點忘記了,你還不知道兒子的存在?真是可惜,那個小不點長得可標緻可愛,簡直萌翻了!”
“逸東,你沒事吧?”張以墨上前扶住郝逸東,他自己的心裡卻是頗費解,郝逸東什麼時候有一個五歲的兒子?怎麼他們一點都不知道?不對,不止他們不知道,郝逸東自己似乎也不知道?
郝逸東黑著一張臉,眼睛直視葉黎昕,似乎想從他的眸子裡看出一絲端倪,可是葉黎昕的眼裡除了深邃,別無其它。他的記憶慢慢浮上心頭,至始至終,只有她,有可能懷上他的孩子,可是,那熊熊燃燒的大火,將屋子裡的所有東西燃成灰跡,而屋子裡的女人,怎麼可能倖免於難?或許她那時剛巧不在屋子裡呢?可是,在著火前,分明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抱著一對鵝黃色的抱枕進屋,之後,再沒有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