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將幾袋稍輕的物品用獨輪車推回自家院裡,還沒來得及仔細收拾,天就已經暗了下來。尤亦姝拿幾張大油氈將東西蓋好,又鎖好大門,便重新回了鄰居家。
剛推開堂屋門,尤亦姝就看見尤文彬在拿著一本書在看,嘴裡還唸唸有詞:“三分下料七分做……”
尤亦姝悄悄地走到尤文彬身邊,才發現原來他在看木工圖解。書頁有些泛黃,但是字跡卻非常清楚,連木料加工的細枝末節都表現的非常精細。
“嘿嘿,給,姐姐。”尤文彬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將手中的書遞到尤亦姝手中,難得的抬頭看了一眼尤亦姝,但接著就垂下腦袋。而後,又似想起了什麼,馬上起身去自己睡覺的房間,取出壓在枕頭下的布包,交到尤亦姝手中。
尤亦姝曾在爺爺的百寶箱裡見過這個布包,她甚至還因想偷偷開啟這個布包,被爺爺給訓了一頓。今天手中拿著這個布包,尤亦姝突然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她將布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層層開啟,裡面是一包書,最上面放著一封信,信封口還用火漆封著,正面是用毛筆寫的小楷:“孫女 尤亦姝啟”。
開啟信的一瞬間,尤亦姝眼眶就紅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淚點在回鄉後就變得越來越低。那是爺爺留給尤亦姝的一封手書,僅一頁紙的信,卻讓尤亦姝讀了許久。
信中,尤思東字字句句都透出對尤亦姝的思念,尤其在尤亦姝父母因車禍去世後,尤亦姝常年留在魔都,極少回家,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卻時常寄錢回家,過早承擔起了養家的重任……
末尾處,尤思東說,祖宗傳下來的木匠手藝到他手中沒能再繼續傳下去,對於他來說,是此生一大憾事,所以他將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木工圖解留給尤亦姝,等遇到有緣人時,希望能夠將這門老手藝繼續發揚光大。
信封裡還有一張銀行卡,裡面全是尤亦姝參加工作後寄回家的生活費,尤思東一分沒花,全都攢了起來,只為有朝一日能為心愛的孫女能夠用到。
尤亦姝放下書信,小心地捧起一本書翻開,泛黃的紙頁上清晰地標註著各類榫卯等物件的製作方法。
“爺爺說給姐姐。”尤文彬見尤亦姝半天沒說話,憋了許久,終於憋出一句話。
話剛說完,尤亦姝就一把抱住了尤文彬。
尤文彬兩個胳膊像僵直的木頭,不知該往哪裡放,明明自己被抱著並不舒服,但又感受到姐姐的傷心,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推開尤亦姝。
過了好一會,尤亦姝終於收拾好心情,她強扯出幾絲笑容,右手攤開壓在幾本書上,似宣誓又似自說自話:“爺爺,您放心,咱尤家的木匠手藝,失傳不了,我尤亦姝,定不會讓祖傳的老手藝、老文化從這世上消失。”
她仔仔細細將所有圖書包好,放在自己隨身帶的密碼行李箱中。
姐弟二人吃過晚飯,一夜相對無言,原本回村後感覺生活沒有方向的尤亦姝,也總算定下心來。雖然最初木匠學徒的路可能會很難,可是尤亦姝本來就看著爺爺做了那麼多年,比從零開始要簡單許多。
第二天一早,尤亦姝便給尤建國打了電話,有些木櫃等大件自己著實抬不動,而且尤建國也早就說過,搬家時一定要給他打電話,如果這種時候還自己一個人扛,也實在有些見外。
尤建國上山時,尤亦姝已用獨輪車將能搬動的全都搬回了自家院子裡,剩下的大件還都整整齊齊的擺在原地,那些大都是尤思東在世時打的一些衣櫃、衣櫥,現在看來樣式雖然老了一些,但是用起來卻比很多花哨的傢俱結實得多。
“凌凌,這些傢俱你打算放在哪?”尤建國想起自家侄女本來就是專業的室內設計師,就算是這些不時興的傢俱,說不定也能在屋裡擺出花來。這麼一想,尤建國竟然還有些期待。
“這些傢俱都挺好的,這個衣櫃就放在我房間的床腳那兒吧,這個大櫃子放在……”尤亦姝一件一件有條不紊地說完,隨手將寫好位置的便利貼貼在櫃門上。
叔侄二人連抬加拽,好不容易將一個木櫃放在了獨輪車上。尤亦姝沒想到一個普通的木頭箱子竟然這麼重,更何況現在還有幾個更大的木櫃和衣櫃還沒有挪動。
“咱爺倆可搬不完這些,先等會,我去找兩個壯勞力來幫忙,”運完第一個木箱,尤建國見尤亦姝的臉都累得通紅,有些不忍心,於是掏出手機便開始打電話。
沒多久,門口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請問有人在家嗎?”
這聲音,尤亦姝聽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