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家住在山腳下,前些年靠倒騰景觀松攢下了些積蓄,前幾年蓋起了二層小樓,成了村裡人人羨慕的“大戶人家”。尤亦姝父母不在之後,尤建國時不時地便往尤亦姝的賬號裡打些生活費,對兩姐弟非常照顧。
還沒進大門,一陣“嗷嗷”地哭聲便已經鑽進了尤亦姝的耳中。
“爸爸,這可咋辦,彬彬哥哥這個樣子怎麼哄都哄不好。”尤建國的小兒子尤艾嘉托腮蹲在尤文彬身邊,苦惱地問。
“你凌凌姐馬上就來了,她應該會有辦法,說實話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彬彬這個樣子,真是可憐。”尤建國也一臉愁容地蹲在尤文彬身邊,以前每次見到尤文彬他總是低眉不敢看人,可情緒失控的情況尤建國還是第一次見到。
尤亦姝走進二叔家,進門便看到兩個男人垂頭喪氣地看著弟弟嚎啕,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弟弟這個情況,她在搜資料時有所瞭解,要想讓他平靜下來,得讓弟弟回到他習慣的環境才行。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尤文彬始終蹲在地上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誰也勸不動!
“彬彬,我是姐姐。”尤亦姝也蹲在弟弟面前,輕聲說出這個對自己而言不甚熟悉的詞語,心裡莫名有種輕鬆感。
尤文彬的哭聲蓋過了尤亦姝的聲音,並未有所減緩。
“彬彬啊,凌凌回來了!”尤建國說完,尤文彬的哭宣告顯停頓了一下,他抽噎著抬起來,看看四周,看到尤亦姝時明顯一怔,但很快又不自在的側垂下腦袋,躲閃著尤亦姝的眼睛。
“姐姐,回家。”輕不可聞的幾個字從尤文彬口中逐字冒出,尤亦姝聽得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尤文彬抬起胳膊拿衣袖擦了擦眼淚和鼻涕,從上衣口袋裡摸索出一張紙片,躲閃地遞到尤亦姝手中。
那是三年前,尤亦姝回家過年,爺爺硬要拍的全家福,雖然整張照片中只有他們三個人。拍完後,尤亦姝就提前結束年假回了魔都,早就忘了照片這回事。
照片上有星星點點的斑駁,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分外清楚,爺爺慈祥的笑著,尤亦姝面無表情站在爺爺身後,另一側站著側扭頭不敢看鏡頭的尤文彬。
“這張照片……我還聽你爺爺提起過,彬彬最喜歡這張照片,天天要讓你爺爺給講照片,他還經常看著你的照片偷笑。之前你爺爺讓多洗了十來張,就是怕彬彬看不見照片會不開心。”尤建國說完,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哎,我這個榆木腦袋,怪不得他死活不肯洗澡呢,原來是在護著照片啊!”
尤亦姝捏著照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想起上初中時,有一天只有她和弟弟兩個人在家,弟弟窩在她的房間一角,嘟嘟囔囔不肯出去,她煩躁到極點,直接拽著弟弟的胳膊丟到門外,那一天弟弟趴在她門前哭到睡著,從此再沒敢踏進她房間一步,而她也再未與弟弟單獨相處過。
對於過去,尤亦姝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她以為弟弟會從此恨她、懼怕她,沒想到弟弟卻始終在惦記著她……
“彬彬,以後姐姐就回家來陪你了,你不用看照片也能天天見到姐姐咯!”有生以來第一次,尤亦姝主動牽住了尤文彬的手。
但尤文彬身上的尿味確實濃得讓人有些難以靠近。
“以前彬彬可愛乾淨了,可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就開始不斷地尿褲子,我每天去給他送飯,還能幫他換洗一下,就光昨天下午出去了一趟,給他提前備好飯放在家裡了,今天再去就燻得進不去門了。”尤建國說完,難為的嘆了口氣,尤思東一走,這個孩子大概是受刺激了。
“照片我來幫你保管,你去洗個澡好不好,不然姐姐都不敢靠近你了。”尤亦姝笑著捏捏尤文彬的手指,便見尤文彬輕輕點了幾下頭。
在尤建國的幫助下,尤文彬渾身上下被沖洗得一乾二淨,而那身被尿得刺鼻的衣褲也被丟進了垃圾箱。
尤亦姝回家翻箱倒櫃許久,才找到一身乾淨的衣服。在尤文彬睡覺的床上,被子枕頭都被放得整整齊齊,可是那套床單被褥顯然早就有了年頭,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將梳洗乾淨的尤文彬領回家,尤亦姝半商量半自言自語地告訴尤文彬:“彬彬,明天姐姐去鎮上給你添置點衣服,你都長這麼大了,姐姐才第一次知道要疼你,委屈你了。”
尤文彬側著頭躲開尤亦姝的目光,怯生生地嘟囔著:“姐姐好。”
在老家的夜顯得格外長。
吃過晚飯,尤文彬早早便爬上床睡覺。而尤亦姝則有些無聊地看著手機,從忙碌的工作中突然抽身出來,閒散的生活讓尤亦姝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