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雪朔朔,整片天地都籠罩在一派銀裝素裹中,赤著的腳早已被凍的沒了知覺,明曦卻不覺得冷,心頭炙熱的發燙。
她將那枝散發著幽香的梅花捧在懷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四下搜尋著,可令她失望的是,四周岑寂,除了茫茫的白色,便是蒼莽的青山綠林,它們沉睡在黑暗裡,遠遠望去黑壓壓一片,如同蟄伏的巨獸,默然地佇立在天地之間,光是看著,就無端生出空曠寂寥之感,讓置身其中的人,深絕自己的渺小,天地的浩瀚。
連只鳥都沒有,哪有人的身影。
明曦眸子微黯,不由湧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人已經走了嗎?
她抿緊了被風凍的發紫的唇,黑壓壓的眉眼覆上一層清寒,突然,明曦瞧見了雪地裡的一串馬蹄印,她想到什麼,眼裡倏地迸發出一陣亮光,提著裙襬轉身往山上跑。
剛追出來的盈袖見她還在那兒,剛要鬆口氣,誰知還沒出聲就見她朝另一個方向跑去,餘光瞥見她凍的通紅的腳,盈袖眼皮子跳了跳,“娘娘……!”
明曦已經跑出好遠,像是沒聽到一樣,雪地裡,她穿著單薄的紅色寢衣,動作輕快的像一隻精靈,盈袖愣了愣,心裡一個咯噔,轉身進屋拿了披風和鞋,匆匆忙忙追上去。
穿過樹林有座小山坡,站在坡上,可以俯瞰山下的風景。
白日裡曾走過無數次,明曦對這條路已經熟稔的不能再熟,此刻心裡燃著一股燒的正旺的火,她只盼著快點兒,再快點兒。
其實她也不能理解自己此番舉動是為何,如果人已經走了,那她這樣的行為豈不是跟傻子一樣嗎?
如果人沒走,難不成……她還要把人叫住留一會兒?
一時的衝動促使自己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她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一邊又對自己說,沒關係,她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一雙白嫩的腳早已被沿途的石子荊棘刮的遍體鱗傷,然而明曦卻感覺不到痛,她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山坡,心跳急促的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撥出的氣也刮的喉嚨生疼,明曦手撐著膝蓋,半彎著腰眯著眼睛,抬手拂去眉眼壓著的雪花,在山谷間尋找起來。
山下是彎彎曲曲的官道,如同條條玉帶,鑲嵌環繞在綠水青山之間,那是進出山谷的必經之路。
四周漆黑一片,天邊隱隱露出了點亮,黎明將至。
可依舊看不大清楚,山谷間是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漆黑,好似深淵。
她本是沒抱著幾分希望,激動過後,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是巨大的茫然,有那麼一瞬間,明曦甚至忘了自己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她抱著肩膀搓了搓,遲鈍地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品出那麼點冷來,太冷了,寒風烈烈直往骨頭裡鑽,腳下像踩著一塊冰,從頭到腳沒一處是熱的。
吐出的氣凝結成白茫茫的霧,霧氣縈繞下,她清澈的眼神露出點茫然。
就在這時,視野裡突然闖入一點光。
燈火微弱閃爍,似乎下一秒就要熄滅一般,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著,天邊的亮又湧過來了些,這次她看的更清楚了。
一匹馬兒正疾馳在官道上,儘管看不清馬上的人,她也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的風姿。
駿馬繞著官道,隱約的馬蹄聲迴盪在空曠的山谷間,化為一個小黑點逐漸遠去。
噠噠噠——
一下又一下。
明曦靜靜注視著那道身影,忽然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一股暖流自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眼裡驀地湧出奇異的色彩,鮮活而明亮。
這時,被凍僵的感官也重新活了過來。
雪後草地的青香,夜露的冰涼,拂面的寒霜,還有夜空裡,一閃一閃的星芒……
她望著山口的方向,嘴角極輕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