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大半月的陽光雨露洗禮,栽種下地的幾樣菜苗都已深深紮了根,長得越發茁壯。茄子秧和辣椒秧眼見都快有一尺高了,豆角秧和黃瓜秧也已經伸著藤蔓爬上了柳條架子。
眼見再有一月就能採摘第一批鮮菜了,眾人都是臉上帶笑,替張劉兩家歡喜。
春妮兒的肚子這些時日好似吹了氣一般漲大了許多,村裡許多老太太見了都說這一胎必定是個淘小子。劉家眾人自然眉開眼笑,劉老太太更是隔三差五殺雞燉湯送到兒媳嘴邊兒上。
這般吃得好,睡得香,春妮兒想不長胖都難。這一日她也跟來田裡走動,蒲草舍不得她做活兒就攆她帶著桃花山子去驅趕鳥雀。春妮兒卻是喜好熱鬧,笑嘻嘻纏在孃親身邊說話兒。
正是忙碌的時候,眾人突然聽得遠處傳來哭嚎之聲,都是驚得直起了腰身,疑惑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兒?”
董四麻利的倒扣了木桶,站到上面張望了半晌,一臉古怪的說道,“好像是張二叔在哭鬧呢,他家那二畝地補種二遍還是不出苗,這許是許是著急了。”
春妮兒聽得這話,歡喜拍手應道,“真是老天爺開眼了,讓他們一家子不修口德,總踅摸做壞事,這就是遭報應到了。”
李老太一巴掌拍在閨女背上,呵斥道,“你這死丫頭,還罵人家沒口德,你這嘴上也沒個遮攔,趕緊給我收聲。”
春妮被孃親罵得縮著脖子,討好說道,“好了,娘。我不說還不成嗎,左右我也無事,先過去看看熱鬧,回來跟你們細說啊。”
她說完就拎起裙角跑走了,那身形靈巧的仿似猴子一般,怎麼也看不出是個懷胎六月的孕婦。李老太生怕她摔了,放下手裡的水瓢也攆了上去。蒲草瞧著眾人都是一臉好奇,就道,“咱們也過去看看吧,忙了半晌正好歇歇手兒。”
眾人一聽這話正合心意,紛紛也是像張家田裡奔了過去。方傑假作拍打身上的灰土,特意落後幾步同蒲草走到了一處,低聲笑問道,“可是那幾袋細鹽起了功效?”
蒲草極無辜的眨了眨大眼睛,一臉懵懂的應道,“咦,你問得這是什麼話?那幾袋細鹽我醃了鹹蘿蔔啊,今早不是還讓喜鵲給你送了一碟?”
“你呀,”方傑趁著周圍無人,飛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道,“真不知你腦子裡哪來這麼多古怪主意?”
蒲草被他偷襲得手,驚得四處看了一圈兒,確定無人得見這才瞪了眼睛,羞惱道,“怎麼,你是終於發現我是蛇蠍心腸的女子,後悔招惹我了?哼,晚了!你若是敢反悔,我也往你家田裡撒鹽去!”
“嗯,往田裡撒鹽?你不是說醃鹹蘿蔔了嗎?”方傑挑著眉梢兒,滿臉的促狹笑意,氣得自覺失言的蒲草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氣哼哼扭頭跑走了。
方傑哈哈大笑,輕輕揉揉手臂也是快步追了上去。
張二家的地頭兒此時已是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就是里正和幾位族老都聞訊趕了過來。可惜,眾人都是束手無策,畢竟這田地也不會說話,誰也不能揪著它的耳朵問問到底為啥不長苗兒啊。
最後,眾人不鹹不淡的勸慰了兩句也就散去了。有那平日信奉因果的,心裡還同春泥一般想著,這就是張二一家壞事做多遭報應了。
轉眼又過了兩三日,眾人正是忙著拔草準備開苗的時候,張二居然領了一個眼生的老頭兒來地裡轉悠,眾人以為他是找了種田好手,好奇的紛紛圍過去聽個新鮮。不想,才聽得幾句就都是皺著眉頭散開了。
原來,張二居然撒謊說狗剩兒在外地發了財,要接他們一家過去享福,正好今年雨水小,苞谷籽沒發芽,他們一家就索性把地賤價租出去一年,若是在外地住得好就再把地徹底賣斷。
那買主是南山那側王家屯的一個老獵手,名叫鐵老頭兒,孤家寡人一個。以前做什麼行當無人清楚,只知道他是幾年前到得王家屯落腳,自然沒有分到田地耕種,整日以打獵為生。如今許是自覺年歲大了,就準備租種二畝地,若是能餬口就不必上山奔波了。
張二開的價格很低,鐵老頭兒又見得那土壟黑黝黝很是肥沃的模樣,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南溝村人很是不恥張二這般矇騙鐵老頭兒,但是畢竟都在一個村裡住著,誰也不好做那惡人揭張家的短兒,於是各個都避讓開來,裝聾作啞,兩不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