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珠簾懸了綠松石、玳瑁、琳琅等合著風勢一倏然的躥動,泠泠的音響漫溯在耳廓裡邊兒,一段別樣的幽情似乎便被跟著喚醒了。
循著這樣一道被風亂卻的珠簾把目光往裡邊兒探,分明是寶鼎茶閒、軟綾繚繞、嫋嫋薰香的精緻且奢華又不失趣味的格局,在這閒然又嫵媚的氛圍之其實藏匿著一派別樣的洞天。
那是即便正裝朝服也依舊掩蓋不了這通身好一段風流的太醫,正用盡了剔透的心思為懶懶兒臥於榻上的武皇號脈。
這是一個面容俊美的壯年男子,雖然比不上來俊臣、薛懷義那般五官生就的精細如斧鑿刀刻,但卻帶著他那個年紀特有的蠱惑女人心思的成熟和吸引,不需要什麼刻意的做作,只消隨心揮灑、順勢行事,這之自然而然就將那通身的康健氣息流露了開去!
他尋了床稜為支點,將整個身子半俯半倚著。若說號脈,倒更顯得是在懷了閒情逸致、蜻蜓沾水般若有若無的撫摸那一段保養極好的乳白酥臂。
渙散著的嫋嫋檀香縈索在周身,他抬首,漸漸將這帶著朦朧、籠著含糊愫意的目光一段從女皇身上自下而上的緩而遊.移,待得與她那如是瞧向自己這邊兒的目光一撞時,淺色的唇角便一點一點笑開。這微微的笑容恰如正午過後,高遠天幕不雜一絲浮雲、憑空乾淨的掠過的清風一樣徐徐朗朗。
紅塵春翳、搖紅花影間的美好韻致,在這一刻聚攏的愈發深濃!
丰韻盛存的女皇半眯了那一雙狹長高挑、素日睥睨慣了芸芸眾生的丹鳳冷眸,與這位懷著小小“壞”心思的尚算俊美的太醫相視之餘,那軟軟的唇畔亦浮了一道徐徐的笑。
華殿含溫、美人俊顏,在如此一副軟陽撩撥的入畫兒般的景緻與氛圍裡,再強硬的王者也是需要徹底放鬆的……
一干宮娥內侍早被盡數退去,這屋室裡只剩下與武皇形影不離的上官婉兒亭身立於珠簾之外。
武皇未將通身這副慵懶懶的姿態退去,但縱有溫存,周身那如斯的威儀也依舊流露的隱隱然然、不怒自威。
她慢慢動了動側臥的閒姿,鳳口一啟,輕著音聲嫋嫋幽幽的拋向咫尺間、能夠感知到她那一陣陣心脈狂跳的人兒:“朕這身子,為何近日總也軟綿綿的,不見個硬朗勁兒?”眼瞼慢抬,其裡邊兒籠著的那一層層浮華慵懶流露出去,似乎輕而易舉便翻轉了整個乾坤。
面著這麼一位周身氣韻盡是成熟陽剛,與薛懷義渾然不同的美男子,如斯一件不失為賞心悅事,武皇持著好心境、牽扯出疊生的曖昧那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這名喚作沈南璆的御醫也委實是個機靈人兒,他看向武皇的目光並沒有因著女皇的威儀而有了震懾和退卻,女皇輕飄飄的聲音聽在他的耳廓裡便撩撥的心下微癢,似乎是一池碧水被風兒撩撥起了碎碎的漣漪,這漣漪在他心坎兒裡面肆意迂迴,直撥弄的他如苗得雨、似花初開一般的莫名快意!
當然,那股常人難覓的超然膽魄亦在這個有心氣的男子體內做著驅使:“陛下面韻光潤、鳳眸神飛,怎會不見硬朗?”他也不談醫理、不開藥方、甚至不正面回答武皇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女皇不需要。
一道陽光的粼波篩篩的映撒在周圍,隔過這若有若無的簾幕般的溶溶暖色,武皇抬眸瞧見他眉間點情,微勾的唇畔慢悠悠、閒閒然吐出的這如是輕飄的句子只帶著些許紈絝的輕佻,他邊作言語,號脈的素手便順勢慢慢兒往前探,健朗的身子也跟著一點點湊過去,就這樣張揚大膽的肆意邀寵,一張臉直湊到了武皇柔軟的耳根處:“陛下日夜勞於國事,可是累著了!好好歇息一下不就妥貼?”
作為一個面貌不算平凡的太醫、一個不甘屈居人下、竟日花了心思謀著一躍飛昇的狡黠太醫,他當然熟稔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舉止、該持幾分高的調子。
乍起的春風撩亂了這浸染在大好春光、甚至是暖然夏光的靜好氛圍,將獸形香鼎裡漫空渙散了去的香霧吹拂的有心造勢一般、嫋嫋徐徐的把一切都烘托的至了蓬萊仙境。
武皇對於這御醫的刻意獻媚,心裡自然如明鏡兒似的!但她也並不推卻,因為她並不反感,她持著的原是些奶奶哄逗孫子、幼童玩弄竹馬的閒閒心態,一個忍俊不禁,轉了嗔逗的目光迎合著他的溫柔而盪悠悠的順著看過去:“瞧這滑舌油嘴的……”玩味疊生,帶著點點的寵溺與愛憐,她反手拍了拍沈南璆正摩.挲自己玉臂的手背。
這個小小的舉止,分明是閨閣床榻裡用於調.情的小趣味,瞧的出女皇此刻正起了難得的好興致。
這樣的好興致並蒂著一轍而來的好性子,讓沈南璆心下暗寬。他原本還對這位高偉的女皇懷揣著若許的試探,現下得了女皇的回應,心裡便依稀有了個底兒。
他皺了皺眉,口吻裡裝點了明顯的討巧:“臣是滑舌油嘴,只是,陛下不喜歡臣這樣麼?”語盡將頭往著武皇肩膀上伏了一下,竟是做了個撒嬌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