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先前那老丈忍不住開口說到:“唉,不對不對!我家那老婆子正是穩婆,一個多月前還到鄭家給一位小婦人接生,若說他家嫡女要嫁到王府去,那有孕的小婦人定是他家庶女無疑。”
此時亭子中的人都朝老丈望過去,一臉的新鮮。那老丈只好說道:“他家那位女婿是入贅到鄭家的,著實是位俊俏郎君,只是無父無母無銀錢傍身,又受了鄭家的救命之恩,這才給鄭家做了上門女婿,大概也是沒多久的事?”
眾人一臉恍然,那少年搖頭晃腦道:“你無聘禮,我無嫁妝,倒也順理成章,免了許多麻煩。倒是那鄭家嫡女,既然是早就定好要嫁到上京顯貴人家的,自然藏得緊,倒也說的過去。只是難見佳人真容,當真可惜。”
一旁鄭婷聽了不禁覺得好笑,這莊故事說的有條有理,竟找不出什麼破綻來。
母親只給鄭嬌說親沒錯,因為她一直就是要給自己找個上門女婿。而趙施沒有銀錢做聘也沒錯,但趙施並不是無父無母,他是壓根記不得從前的事了。
關氏半年前在街上看見一身濃郁書卷氣的趙施被一群乞丐所欺,聯想自身一時落魄,於心不忍,這才撿了趙施回來暫住,本來只是無心之舉。誰曾想,他洗洗乾淨之後,居然那樣俊美。原本眼高於頂的鄭婷,頓時覺得芳心萌動。
趙施隨身只有一塊木牌,上面僅刻著一個趙字,他又受了鄭家的施恩,所以給自己起了名字,喚作趙施,以求不忘鄭家恩德。但他一直想不起自己的籍貫身份,因此,與鄭婷在鄭家簡單操辦了婚禮之後,一直沒有到官衙備案。
這,卻無意中成全了鄭婷。
而鄭婷,也是深深知道這一點,才會大膽選擇殺人滅口。
現在,沒人知道她已經嫁過人,還生過一個孩子。至於完璧之身,她有無數辦法可以隱瞞。
鄭婷輕撫自己的臉頰,在心中想到:“趙施,對不住。從今往後,鄭嬌便是你的妻子,你們在地下相互扶持吧,我會為你們操辦一場冥婚的。”
大雨終於漸漸停歇,亭中的人紛紛起身,相繼離去。鄭婷將關氏喚醒,兩人相互攙扶著進城僱了輛馬車回到鄭家。
鄭老太太身邊只有一個使喚的丫頭,府裡又沒什麼可使喚的人去打探,早就在府中等的著急上火了,便將鄭婷的兩個貼身丫頭叫到跟前:“阿婷出去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是否還要去其他地方?怎麼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她們一個下人都沒帶?”
聽寒和聽雨對視一眼,解釋道:“今早上奴婢原本是要跟姑娘去的,只是姑娘說,讓奴婢們留在家裡清點庫房等事,二姑娘一聽這話也沒帶月牙去。太太便說,有少爺和姑爺在,她們一行人一輛馬車正好,便就各位主子自己去了。”
鄭老太太聽到這便明白了,關氏這是要省下租馬車的銀子。隨即嘆了一口氣,鄭家這是真的沒落了!聽雨也在一旁安慰道:“老祖宗,您別擔心,有少爺和姑爺在,不會出什麼事的。”
話音剛落,便聽外面有人說話,聽寒驚喜道:“好像是月牙招呼太太的聲音,是太太她們回來了。”
鄭婷扶著關氏滿身泥汙,一路腳步不停進了上房,將目瞪口呆的聽寒等人趕到院子外面守著。她捏了關氏的手腕一下,提醒她該如何解釋。便先一步掀了簾子進了裡屋。滿身狼狽滿眼血絲倒也不用裝,直接哭道:“老祖宗!”
鄭老太太看看鄭婷,又看看關氏,嚇了一跳。但她畢竟是經歷過喪子之痛的人,最親的女兒和孫女又都在眼前,便強壓下心中的恐慌道:“怎麼了?啊?阿婷先別哭,把話說清楚!”
關氏委頓在一旁,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鄭婷,鄭婷道:“馬車走到半山腰,我有些頭暈,娘陪我下車透氣,不知怎麼驚了馬,竟然……他們,竟然連人帶車滾下山坡去了……”
鄭老太太一口氣沒上來,直直的往後倒過去。鄭婷連忙扶住,關氏使勁掐住鄭老太太的人中,半晌,鄭老太太從暈迷中緩過勁兒來,抓住鄭婷的手臂問道:“他們,怎麼樣了?他們人呢?”
鄭婷用雙手捂住臉,心頭湧現趙施等人的死狀,哭道:“老祖宗,他們都死了……”
“啊……”鄭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著鄭婷:“怎麼會這樣?豫兒呢?啊?豫兒呢?”
“豫兒她……已經沒了……”
關氏突然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哭聲,鄭老太太驚愣的半晌,顫抖著雙唇:“天要亡我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