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明間裡籠著旺旺的爐火,屋裡燻著香,刷得雪白的牆上掛了幾幅荷花下面遊錦鯉,石榴花開黃鸝登枝的字畫,博古架上高低不平,錯落有致地放置了形色各異的珍奇古玩,牆角若干花架,放置著枝繁葉茂,綠油油好似要滴下油水來的盆栽,是故外面寒風凜冽,室內卻溫暖如春。
寧安公主朱綺霞斜坐在小炕上,懷裡還揣著一個暖爐,正在和一個大宮女名喚玉兒的下圍棋,公主乳母崔媽媽在一旁觀戰。兩人下得正津津有味,外頭聽差的小宮女進門來報:“公主,駙馬爺求見。”
寧安公主命人帶他進來,一壁讓人收走了棋盤,整理整理衣冠,端坐好了等著李銘碩進屋。
李銘碩進了門,先行屈膝叩拜禮,公主示意他落座,他方才在小宮女搬來的椅子上坐下說話。
公主見他落座,這才款款地問起他腦袋是怎麼回事,在哪裡磕碰的,怎樣磕碰的。
李銘碩將方才對母親所說的謊話又跟公主重複一遍。
公主聽了笑著說道:“駙馬爺,你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之人,怎麼成日裡放著書本不讀,偏愛騎馬弄槍,倒好似鐵了心要學家父做武官一般。”
李銘碩趕緊恭維道:“還是公主獨具慧眼,看出我的志向來了,實際上這幾年我一直想把學給停了,去邊疆跟隨父親建功立業,只是家母一直不肯,說我想去戍邊可以,須得有個一兒半女,後繼有人了才肯放我去邊疆。”
公主出閣多年,一直沒有過懷孕的跡象,平素最不喜別人唸叨懷孕生產一事,便岔開話題說道:“後天便是母親的壽辰,我正在發愁送母親什麼禮物好呢,可巧你來了,待會陪我到庫房裡挑一挑,幫我長長眼,這一年裡父皇賞我的東西不少,只可惜我挑來挑去挑花了眼,竟看不出好壞優劣來了。”
李銘碩耷拉著臉道:“公主不用勞心費神了,我剛才從家裡過來,聽老太太言語,今年她竟像是不想過這個壽辰了。”
“這是為何?老夫人的生日不是每年都過得嗎?怎麼今年就不想過了。”公主十分驚奇。
崔媽媽也追問道:“駙馬爺,老夫人壽辰一年才過一次,大家都巴不得趁這個機會聚一聚,一塊熱鬧熱鬧呢?怎麼就不想過了呢?”
李銘碩看了一眼站在公主身邊的一臉蠟黃色橫肉的崔媽媽,十分嚴肅地對公主說道:“方才我也是這麼問老夫人的”
“那老夫人是怎麼說的?”
“她說每年過生日,家裡頭那些姨母,姑母,舅母,各種母都撲頭蓋臉地追問老夫人咱們府上長房長子何時能生出孫子來,說每年壽辰跪在老太太面前喊祖母的烏壓壓一片小黑腦袋全都是二房所出,沒有一個是長房的孩子,這些母們都七嘴八舌得催老太太想想辦法,老太太不堪其擾,所以今年的壽辰便有些露怯,竟是不想辦了的念頭。”
公主臉上本來還掛著盈盈笑意,聽他此番言語便笑意全無,面沉如水,不再說話。
崔媽媽憤憤不平道:“你家的那些姨母,姑母,舅母是不是背後還誣衊我們公主乃是妒婦,不肯為了你們李家的子嗣著想,阻著攔著地不讓你納妾啊。”
李銘碩堆著一臉巴結的笑容對崔媽媽說:“毫無疑問呀,媽媽,你想想這些老太太們莫說是見世面了,有的連字都認不全,哪裡像崔媽媽這樣從宮裡出來的,見多識廣,氣度雍容,您不和那些市儈一般的老太太們一般眼光。”
公主說道:“母親也就是心中煩躁,說說氣話罷了,這壽辰自然是要過的。你先不要忙著奉承崔媽媽,倒是幫我想想怎樣才能止住那些姑母、姨母、舅母們的嘴,不讓母親煩惱才是正道。”
李銘碩從椅子上直接滑落到地上,順勢跪下,央求公主:“辦法是有的,而且是可遇不可求,往常年想有還弄不到,今年也是公主洪福齊天,就有個這麼一個好辦法,但只求公主大人大量,能容得下這個辦法。”
公主見慣了她這個夫君時而渾不吝,時而做小服低,輕浮佻脫,喜怒不定的樣子,對他這一跪並不驚奇,只是淡淡說道:“你且起來,有話好好說,我們夫婦二人為了給父母解憂除悶,自然是要商量著來 ,這一坐一跪地成個什麼體統。”
李銘碩不肯起來,仍央求道:“這件事情有個源頭,是我不對,所以我還是跪著跟公主彙報完,公主聽了若是生氣,著人打我幾板子,我便不用跪下去再起來,起來再跪下去了。”
公主見他又耍賴皮,懶得跟他糾纏,應允道:“也好,你先把你的不對說給我聽聽吧。”
“是這樣的,公主,前幾個月我在外頭賭坊裡跟人賭錢玩耍,本來是想小賭怡情一場的,沒想到那天我的手氣十分之好,對方又不信自己的手氣不好,結果他越押越大,到最後我竟然贏了他一套房子另外,嗯,另外還贏了他一個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