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季卿自從上次出遊被母親訓斥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後,每日裡便閉門不出,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在書房裡待著,楊母以為他收心了,便沒有多想普照庵那邊的事情。
十幾天後正是三月十四日,他向母親懇求今後每逢初一十五日準他外出遊玩休息,免得天天憋在房中憋出病來,,楊母念他連續十幾日沒有出門,便痛痛快快地準了。
次日清晨,楊季卿早早趕到普照庵,經由寺廟主持曾師太指引,來到安修師太的房間,說明自己的身份,謊稱自己母親身體有些病疾,央求安修師太替自己母親抄一份經書祈福,安修師太得知他是本庵大香主家的嫡系公子,不便回絕他,便答應下來。
冬兒和小荷提著一柳條筐的日常用度進來母親房間的時候,安修師太正在低頭筆耕不輟,季卿在旁邊研磨伺候,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倒十分的歲月靜好。
冬兒認出了上次曾經看她摔倒的楊季卿,先是不悅,繼之以不解:“這位公子,你來師太的房間做什麼呢?”
季卿把母親身體不適,央求安修師太抄經書的話又重複一遍,冬兒聽了,無話可說,上來勸阻母親:“師太,上次您不是說您手指關節疼痛得很麼,你還是歇一會我來幫你抄吧!我最近寫字的速度越來越快了。”說著就要上來奪筆。
安修師太擋住女兒,冷冷拒絕:“這個你代不了手,你和你父親一樣,神佛上頭,心向來不誠,抄下來也不靈的,他這個經書要得也不是很急,我方便的時候就給他抄抄,不方便的時候就算了。”
說罷仍然是低頭抄個不停,好似女兒是天天來的,半月不見也不稀罕。
冬兒轉頭質問楊季卿:“這位公子,你一個男人家,為什麼不往和尚廟裡去求經,偏偏隔三差五地要往這尼姑庵裡跑呢?她們雖然是出家人,到底是男女有別。”
季卿恭恭敬敬地回答:“姑娘有所不知,這普照庵本就是我們楊家的香火院,楊家三天兩頭地都會有人來這裡燒香拜佛,我也只是他們中的一員罷了,今後姑娘見我次數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冬兒便打趣母親:“怪不得師太一大早起來就奮筆疾書,原來是侍奉權貴。”
安修師太如同沒聽到女兒挖苦一樣,並不理她。
季卿向冬兒道:“姑娘,我給師太磨出的墨足夠師太用大半天了,我們在這裡老是講話很是叨擾師太,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去佛堂上柱香吧。”
冬兒頗不給他情面,不假思索道:“你去燒吧,我不去,你們家的香火不靈,燒了也白燒。”
她說這話時偷偷看了安修師太一眼,眼角眉稍滿滿地嬌俏頑皮,好像要故意譏諷
安修師太一般。
楊季卿真沒料到她端莊秀麗的面容下還有如此嬌俏頑皮的一面,不禁莞爾一笑,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冬兒歪著頭饒有興致觀看安修師太的臉色,好像故意耍弄安修師太,想看母親到底會不會生氣懊惱,她絲毫不理會楊季卿的疑問。
略微坐了一會,冬兒便起身跟母親告辭下山。季卿聲稱自己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回家還有別的事情,也向安修師太告辭,冬兒雖然極不情願和他一道走,奈何由普照庵下山,只有一條道走,她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好和他一同上路。
山間小道上,楊季卿、楊晨、冬兒、小荷四個人彼此都略微有些熟悉了,不再像上次那樣陌生,兩個女孩子走得慢,兩個男孩子也不著急,故意磨磨蹭蹭,關照女孩子們的行走速度。
楊季卿心中的疑問沒有解開,還是自家香火的問題,依然追問冬兒為何說他楊家家廟香火不靈,紙燒了白燒,冬兒見他性情柔和,不招人厭,也就不再防備著他,便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二十年前呢,有一對有情人即將婚迎嫁娶,兩人一起來到普照庵燒香許願,姑娘許的願是一生一世只愛後生一個人,願這後生一生一世只愛這姑娘一個人,此後無論是人老珠黃還是白髮蒼蒼,後生都不可以再愛上別人。許完願不久,兩個人就結婚了,過了沒幾年,兩個人也有了孩子,誰料十年之後,一個更加年輕漂亮的女人找到他們家裡來,說這後生幾年前曾與她有過一段情,說完還從身後拖出一男孩來,當作他們曾經恩愛的證據。”
說完這些,冬兒笑吟吟地斜眼覷著楊季卿:“那個許願的姑娘當年可是一片赤誠之心,她這一生,別的不求,只願這心上人永不辜負她,誰知道這普照庵的佛祖當時是睡著了還是走親訪友去了,竟然一點兒沒有應驗。”
楊季卿自然明白冬兒說的肯定就是安修師太的故事,他支支吾吾道:“那為什麼那位姑娘還要回到辜負她的佛祖身邊來呢?”
冬兒也猜到這位富家子必然是已經知道了安修師太與自己的母女關係,所謂的抄寫經書只是藉口而已,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接近自己,她譏諷道:“可能師太每天唸的也不是什麼經書,而是討伐佛祖的檄文吧。”
小荷還好,習慣了小姐的幽默,反倒是楊晨忍俊不禁,笑出了聲,楊季卿瞪他一眼,趕緊捂住了嘴。
四人到了山下,楊家的高頭大馬和萬家僱來的馬車都在山下等著,兩人就此別過,各回各家。
四月初一的早上,冬兒和小荷又坐著僱來的馬車行到山下來,兩人剛掀開簾子便看見有一頂小轎子在路邊侯著,楊季卿春風滿面地來到車跟給冬兒做了個揖,解釋道:“我看姑娘在山路上行走艱辛,便讓家僕抬來家中的轎子,這樣姑娘上山下山便可輕鬆一些,也快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