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南岸灘塗戰場上的廝殺逐漸進入了白熱化。
從側翼發起進攻的主要是三萬遼人騎兵,這一片灘塗離皋城大概有二十里,魏軍的軍營立在皋城外,這也就意味著戰場上的魏軍兩翼並沒有任何的依託,換在一年前,這樣猝然展開的戰爭往往會以魏軍完全被騎兵衝散而收尾。
但今天的戰場,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在側翼受到衝擊的第一時間,彷彿提前演練好了一般,由十幾位將領分別帶兵組成的步卒大陣並沒有像以往一樣死死頂住遼人騎兵,而是主動讓出道路將完整的大陣分割開來,任由那些騎兵們在如林計程車卒間衝鋒,而在大陣的中央,則是被層疊保護起來的火槍陣列,在騎兵衝到面前時,萬槍齊鳴。
這一幕完全就是當初京城城牆下發生的戰事的復刻,同樣的放任騎兵衝到眼前,同樣的藉助火槍穩定陣地,事實證明這套在真定上演過許多次的戰法換到河間依然有效,兩翼遼人騎兵的攻勢幾乎一瞬間就停滯下來。
好在一些遼人將領也學聰明瞭,他們沒辦法完全衝破步卒大陣,那麼就開始轉向與外圍的步卒廝殺,保持著距離,頂著連綿的火槍聲響遊弋於外圍,一點點蠶食那些被推出來當做炮灰的魏人士卒。
而比起一開戰就拿出所有火槍,暴露了所有底牌的側翼來說,被遼軍步卒進攻的正面,才是最難守住的。
不同於從上下游強行渡河的騎兵,正面的幾個渡口是有浮橋的,毀不毀去的意義都不大,而當遼軍開始進攻,整整四萬步卒全數壓上之後,黃河南岸的防線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
或許魏軍原本還存了半渡而擊斷橋死守之類的想法,但側翼被騎兵衝擊的情況下,整個軍陣的運轉已經陷入了停滯,也就只能直面渡河而來的遼軍,花了近半個月時間修建的一道道防線,迅速被遼人所攻破,雖然遼人也付出了慘烈的戰損,但他們在南岸開闢的陣地越來越大,甚至隱隱有和兩翼騎兵呼應,將魏軍軍陣徹底鎖死的勢頭。
這一切顧懷都看得很清楚,但很可惜的是,他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過十萬人的混戰,和之前那些戰爭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戰場實在太大人數實在太多,殺紅了眼計程車卒能不能遵守軍令都是一個疑問,山坡上的旗兵就算把手揮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調動士卒作出響應,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各自帶兵作戰的中層將領們依據眼下的情況,還有戰前的推演做出反應。
想要微操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一戰開始得實在倉促,導致顧懷不再能像之前京城一戰時一樣,多準備一些給遼人的驚喜,他最大的底牌,不過也就是那萬餘裝備了火槍,經歷過真定一戰的老卒,而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戰場上的形勢才沒有一邊倒。
“勉強防守,無法主動進攻。”
顧懷觀察著戰場的情況,沉默地想道。
戰況很焦灼,但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或者說,如果雙方都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手段,這片戰場很有可能會僵持到天黑雙方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