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闌揉了揉額頭,喚來映顏:“映顏,你把我存著的燙傷藥拿給呂安人一半,別耽擱了。”
呂安人悶自哼了一聲,頗是埋怨的應聲道謝:“多謝皇后娘娘還掛念著臣婦這張臉,臣婦也不客氣了。只是穿著一身滿是魚腥味的衣裳見人,未免有些太過失禮了點,若沒什麼別的事,臣婦就先一步回府了。”
明擺著是支一點就著的炮仗,哪有人想不開要去攔呂安人的去留。
怯生生縮在向老夫人身旁的賈驪,忽然就坐起了身,臉灼得發燙,只覺耳旁空洞,單單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說不清是欣喜、歡愉、激動,還是因為在呂安人手下躲過一劫而緊張。
她錯愕的看了看向老夫人的和藹笑意,又看了看呂安人悻然離去的落寞身影。
在賈驪眼中,女子最為重要的就是面容,呂安人被熱湯濺了滿臉,就是不落疤痕,也準要吃一段時日的苦,斷然不會善罷甘休,沒準還要大鬧一場,“不講道理”地扇自己兩個耳光。
可向老夫人竟為了自己,不惜搏了呂安人的面子,也不讓自己忍受這般的委屈。自己在向老夫人的心裡,該有多重要?
賈驪覺得自從走入向府大門以後,自己就不一樣了。
彷彿是那道磚紅色的門檻為她鍍了一層金,只要邁了過去,她與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就沒有什麼兩樣,她就是一朝皇后的親妹妹,就是向老太君的寶貝孫女,只要有這麼一個名頭在,她在京中就沒有人可抵得過。
少年人的虛榮心肆意膨脹著,生長成了足以吞噬人的深淵,湮沒了賈驪僅存的理智與清醒。
卻未深思,為何向夜闌在同呂安人說著體恤話,想令呂安人的心中舒坦些,自己的油膩衣袖,卻在滴著滿是魚腥味的湯汁。
呂安人哪裡是給了向老夫人一個面子,換了以往,賈驪這樣的小姑娘她照樣教訓不誤,何來顧忌面子一說。
還不是向夜闌在此,她心有顧慮,不敢造次。
向夜闌送走呂安人以後重新落坐,又叫映顏把那晚沾滿了袖上灰塵的魚湯撤了下去,免得下一位“受害人”說不準會是誰。
呂安人暫且算是一個好說話的,另兩位就難說了。
氣氛尷尬了好一會兒,連魚湯都被撤下去好些時辰了,京北候夫人依舊能嗅到一股刺鼻的油腥味。
哪需細想。
賈驪自從右手袖上沾了油,右手便只敢用來抓住左手的袖子,再用左手彆扭至極的夾些菜吃,心裡也委屈著呢。
京北候夫人被油腥味衝撞的沒了胃口,便喚隨身丫鬟過來為自己扇風,閒談道:“眼看著要入夏了,老太君趕緊張羅著給驪小姐裁兩身新衣裳罷,總不好還讓人穿著以前的舊衣裳不是?”
賈驪一聽京北候夫人關心起了自己,心裡美滋滋的。殊不知,京北候夫人這位人精是在暗指她這身衣裳不夠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