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胖手的主人正是方才在自家宅院中捱了打又捱了罵得胖官兵,他身後還跟著十七八名向夜闌有些眼熟的君城門丁。
這一夥人排得整整齊齊,為首的胖官兵更是直接剃了個不怎麼整日的禿頭,手裡攥著一枚杏肉都未替乾淨的桃核所串成的佛串,低語過一聲佛爺慈悲,便走遞給身後的那一位,竟還真有些大徹大悟的意思。
門丁們面上多少是有些不耐,嘟囔著六字真言的嘴簡直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抓著捏來捏去發生的動靜。
而他們的口中,竟然還嘟囔著自己究竟做過多少惡事,如何欺壓百姓,從中搜刮民脂民膏,又是如何臉不紅心不跳的偷走進城過路人的東西,連羞恥二字是如何寫怕是都忘的一乾二淨,竟還有臉說。
路人越圍越多,卻避諱著他們身上的皮屑,指著門丁們痛罵:“都是報應,天意啊!若不是你們欺壓城中百姓,拿那些不該拿的東西,怎會起這些怪東西?看來還是老天有眼,知道懲罰惡人了!”
禿頭門丁惡狠狠地瞪了路人一眼,他可不知真正讓其他人得上此病的人正是他自己。
又被人踢了一腳“提醒”,禿頭門丁才不情不願地接著兩步一叩拜,奔著最近的佛寺一路乞求而去。
方才聽了那人說的天意,向夜闌便把一切都想了通,甚至還覺得想笑的有點忍不住。
難不成,自己還成了什麼“天意”了?
頗是好笑。
但向夜闌原本只是想嚇嚇咬了自己不肯鬆口的惡狗胖官兵,可她怎麼也未料到,如此毫無道理依據的治病方法,他們竟然還真信了!
論封建迷信究竟是能把人害到什麼地步。
向夜闌著實是一路笑得有些肚子疼,好不容易直起腰推開了院門,向夜闌瞧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
她頓時被嚇出了一身的寒意。
薄昭旭提前許久置辦了這間宅院,院裡的確還有許多向夜闌未曾見過的僕從,但向夜闌的直覺格外靈敏,那女子所著衣物破破爛爛,根本溜不是府中家僕所穿的衣物,簡直就像是縷從向夜闌眼前一閃而過的幽靈,把向夜闌嚇出了一身冷汗,膽顫地上前,連個影子都沒有。
向夜闌吸了口夜風中的寒氣,側身回望:“你們看到剛才的影子了沒有?”
幾名侍衛彼此相視一眼,如實答覆:“回主子,屬下們方才一心為主子留意身後可曾有人尾隨,未曾留意眼前的影子。”
有那麼一瞬間,向夜闌還以為是自己笑得頭暈目眩,竟然是憑本事出現了幻覺。
但這份真實感,又並非是捏造出來的。
恰好薄昭旭從院外趕會,只當想夜闌是剛從集市中吃過了喜歡的吃食,未說什麼,便將自己的狐裘斗篷披在了向夜闌的肩上,有幾分嗔怪:“天寒,該要多穿些。”
二人的體型頗有些差異,搭在薄昭旭身上恰到好處的狐裘能將向夜闌裹在其中,像是不小心暴露了狐狸的本體。
薄昭旭牽起向夜闌在狐裘包裹下的手掌,捏起來頗覺尤其:“我方才回來時路過集市當中,瞧見那些欺人的門丁像是洗心革面一般,嘴裡唸叨著什麼定要悔過,我一猜便知準是與你有些關係。”
一旁的侍衛掌燈遞過,薄昭旭方才發現抿唇低語的向夜闌臉色悽白,很是不自然,忍不住擔憂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
向夜闌遲遲未從方才的錯愕中回過神來,揉了揉額角,勉強是打起了些精神:“我總覺得宅院裡混進了什麼人,但只看到那麼一眼,我也拿不準自己的想法,說不好是有哪家的貓從我眼前跳過去,被我看錯了。但自從看到那麼一眼,我就有些心慌。”
薄昭旭皺皺眉,當即就命人去搜,將宅院上下嚴加排查一遍。
至於他自己,倒是寸步都不捨得離開的守在了向夜闌的身邊。